“快起来吧,地上凉。”
皇长子刘进走上前,把手插进赵采风的肘腋,将赵采风扶起,弯下腰,还帮着赵采风拍了拍腿上的沾雪。
赵采风整个人僵住,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爷爷,他本就是个孤儿,也只有收养他的老爷爷,替他拍过身上的灰尘,
一直要强的赵采风鼻子一酸,被皇长子刘进魅惑住,
哽咽道,
“殿下,微臣此生愿替您赴汤蹈火...只忠于您一人。”
刘进朝着赵采风眨眨眼,
“我要不赴汤蹈火做什么?那多危险啊。我们是朋友,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赵采风坚决摇头,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殿下赏脸将微臣视为好友,但微臣不能不识抬举,微臣没旁的本事,就是会些武艺,一定要为殿下赴汤蹈火。”
“好啦,别说这个,我们回宫吧。”
赵采风更坚定,更大声,
“殿下!微臣一定要为您赴汤蹈火!一定要!”
皇长子刘进无奈,
“那随你啦。”
“嗯!”
.......
一雍容少妇,将手搭在桌案上,从衣袖下露出的手臂,如藕一般白嫩,光是看纤细修长的手指,就能知道,她一定是个大美人。
顺着手臂向上看去,一双眼似嗔似怨、似悲似喜,双目含水,千般媚意,万般柔情。
长公主生母义妁,因诞女有功,被封为婕舒,位比列侯。
先前在甘泉宫为刘彻查病的黄太医,顺着丝线,为娘娘把脉,若细心看,就能看到丝线微微跳动。
安静许久后,黄太医叹口气,
“喜脉如珠,娘娘脉搏虽有力却不圆润,应是未有喜。”
虽然早知如此,但义妁眉眼间还是闪过失落,
母凭子贵,若想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必须要生出儿子。
义妁本就是女医官出身,为了能生子,特意给自己配好了药,但凡事愈求愈失,反倒是拉下了史氏和赵氏....
“黄叔...”
义妁笑了笑,开口,声音如山间脆响,黄太医也是医官中人,是看着义妁长大的,
“您亲自为陛下把脉,陛下是真...”
黄太医看向义妁,换作是别人打探这事,他绝对不会说的,但义妁的父母对他有恩,另外,义妁又算自己半个女儿,
叹口气,开口道,
“嗯,老夫到甘泉宫时,陛下的脉象就不行了,但老夫只略懂些医术,巫术却不精,陛下移驾洛阳,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上三代的医官,都被称为巫医,以巫为主,以医为辅。为人治病时,多先敬祷鬼神,随后再用药,也就是,先除邪,再治病。
巫医是在宫内被官方认可的,
发展至西汉时,巫和医早已分离,医不再是巫的辅助,而是形成了一套独立的理论体系,巫医体系随之渐渐散失,
义妁不信巫术,自然也不信太上皇移驾洛阳就能痊愈,
听到黄太医的话后,暗自点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史氏的孩子,皇长子刘进的地位,暂时难以撼动,
皇二子刘弗,宠爱则多出于太上皇,太上皇没了,刘弗的势头也被止住了,
黄太医深深看了义妁一眼,但义妁正沉思利害,没有注意到,
收拾好医箱,黄太医告辞,
“娘娘,那老夫就先退下了。”
义妁回过神,忙起身,将黄太医送到宫外。
目送黄太医离开后,义妁把手盖在平坦的小腹上。
..........
周公建洛邑,同设丰镐和洛邑,在古代历史中,长达上千年的长安洛阳之争,由此滥觞。
自上古时长安和洛阳间,就存着一条古道,是为函谷关古道,秦始皇时,嬴政频繁巡游天下,各处驰道也越来越通畅,秦时最着名的两条驰道,一条是秦直道,出于对抗匈奴的目的,从咸阳直插到阴山脚下,另一条就是这条。
卫青担心陛下身体扛不住,再加上陆路颠簸,连驰道都没走,直接扑到水上,希望以最快速度经洛水绕到洛阳,
洛水未结冰,其水势也平缓,君臣三人乘桡泛水,其实刘彻早就好了,但还得装作没那么好,
一出川后,刘彻只觉得心胸开阔,只要是出去玩,小猪就开心。
自周穆王开始,开创了天子旅游流派,传闻穆天子的路线,是从洛阳出发,直到河套平原,又深入中亚,回来时又走天山北路,用时三年,全程九万里,
穆天子传奇,让后来的皇帝都晓得了,原来身为皇帝,不必深居宫内,也是可以出去玩的啊,
只不过,与普通人旅游天下不同,皇帝巡游,是特别费钱的,不仅是折腾中央,更是折腾地方,而那些喜欢出游的皇帝,如始皇帝、汉武帝、隋炀帝、乾隆....也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好大喜功。
楚霸王项羽一句话,道尽其中深意,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也?”
男人,一定要装逼,哪怕是那些雄主都难以免俗。为何一句名垂青史,就能让无数天骄为之疯狂。
说简单点,
名垂青史就是,把你的装逼事迹写书上,永远记下来,
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抵御这个诱惑。
活着,就是为了装逼。
刘彻深谙此道。
现在没了皇帝身份,出游也不必大费周章,想到这儿,刘彻心中开心得不行。这只船桡被卫青包下了,刘彻装得累,撑起身子,中气十足的招呼道,
“饿了。”
打扮成商人的包桑,赶紧为刘彻捧上一个糯米滋粑,
“陛....先生,这里有吃的。”
“哼哼。”
刘彻四仰八叉,哼唧两声,接过滋粑打开,一股糯米的清香扑面而来,刘彻就算是饿了,也只是细嚼慢咽,从来都不会狼吞虎咽,有损优雅,
嚼了两口,包桑适时的捧上茶水,茶叶是汉中的落针仙毫,初闻无味,含在嘴中,五脏生香,
咽下茶水后,包桑见陛下身体恢复了,开心的不行,面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笑着笑着,脑中兀自想到玉狗儿对他说的话,
不禁问自己,现在是为何开心呢?
“是为了陛下开心,还是为了自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