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芝龙意识到，自己分析问题出现了死角。
千算万算，忽视了赵丰收和焦用山的年龄差。
老家伙还有两年退休，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会不会搞乱，对赵丰收根本不是事，等就是了。
他刚提了正科，离副县还早着呢。
至于业务上的支持，焦用山就更无足轻重，工信和招商才是大头。
科技中心的部分，有了锦上添花，没有，没有就没有了。
大单位的优势就在这儿，选择的范围很宽。
“可是我不明白……”
他忽然发现，自己空了，不仅仅是自信，而是整个人。
赵丰收笑呵呵的道：“我是不需要搬走老焦这座山，但小金主任需要啊。”
“你是说让冠霖接主任？”饶是金芝龙见惯了大场面，此时都不由窒息了。
天！侄子要是成了科技中心主任，就真是祖坟冒烟了！
不满三十岁的正科实职，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他捏烟的手有些颤抖。
“我明天就安排纪委的伙计，对焦用山展开调查。”
即便自己的副县长不要，也得为侄子铺好路。
“金主任多虑了，焦主任的工作自有人做，而且我希望和平解决，最终能实现多赢。”
果然侄子是他的心头宝，如此一来，赵丰收就放心了。
他最开始的方案，的确是让金冠霖来怼焦用山，彻底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但在与对方一番长谈后，取消了这个想法。
收人收心，他想要个死忠粉的金冠霖，而不是简单的工具人。
多赢？金芝龙心中迷惑了，焦用山再傻蛋，能主动让出位置？
赵丰收是在文山镇横行惯了，把正科当村干部了吧？
不过既然焦用山不用他考虑，在所谓的多赢局中，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想让我做什么？”
赵丰收慢吞吞的开口：“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不要得罪女人。”
无需继续再说，金芝龙已然明白，连晓波被摆了一刀，这是想找回场子啊。
需要一个倒霉鬼。
他苦笑着问：“不知领导希望是哪个？”
“我认为曹山云合适。”
“明白了。”金芝龙无由松了口气，三个副主任中，就数曹山云最单，而且跟他不对付。
能借势赶走他，是个不错的结果。
但赵丰收接下来的话，让他如五雷轰顶。
“连县长希望你能主动退出政府办，哦，最好是把郑生波带走。”
金芝龙顿时暴跳如雷，指着赵丰收骂道：“姓赵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子……”
赵丰收笑着打断他：“我要是你，就绝不会指着恩人骂。”
“老子……”金芝龙终究没继续骂下去，因为赵丰收说了，这是连晓波的意思。
以他的能量，对上连晓波，最多就是暗中使使绊子，正面对战，完全不是一个能量级。
即使他不主动辞职，人家也有无数种办法等着，总会逼他就范的。
他原本的打算非常好，等他升了副县长，就让郑生波接任政府办，方系人马继续掌控。
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根本成了一场空。
“金主任，恕我直言，您跟着方系也好，还是投靠其他什么系也罢，对方能给出的最高价码，也就是副县级了，这是您的天花板。”
“小金主任则不同，三十岁前的正科，全县屈指可数。”
“一鲸落万物生，是继续为方家做守墓人，还是牺牲些短暂的利益，为金家谋个光明的未来，想必您心中能算清这笔账。”
赵丰收循循善诱，像个拿着糖的骗子。
偏偏这块糖很甜，甜的让金芝龙无法拒绝，还有种醍醐灌顶感。
是啊，方老爷子已经没了，方系现在摇摇欲坠，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阵风来，就会烟消云散。
作为其嫡系干将，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旋涡中，一生功名付尘土。
想到这里，他动摇了。
在明确的前景，与不明的坚守之间，傻子才会选择后者。
见他有动摇的迹象，赵丰收趁热打铁，重重敲了一锤子。
“还有一点您应该清楚，其他几家，不会放过清洗方家的机会，到时候何去何从，金主任宜早作打算。”
“罢了，我投降！”金芝龙苦笑。
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有种从心而发的恐惧。
无论阴谋阳谋，还是对大局的把控，他都不是赵丰收的对手，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在文山镇掀起滔天巨浪，刚入职工信招商局，就敢动大手术。
“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啊。”
他忽然有种衰老无力感，也许后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
“对冠霖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包括您的副县长，这周就会有结果。”赵丰收自信满满。
“这么快？”金芝龙很是吃惊，认为他有些吹牛了。
副县长的决定权在市里，岂是你能指挥的？即便是金冠霖的事，在县常委会通过，都可能有波澜。
李飞歌会同意吗？
如果踏上这艘巨龙，就再无退路，只有跟着这艘巨轮前进了。
这只老狐狸，还真够谨慎呀！赵丰收在心中冷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方书记您好，周末有时间吗？我想去拜访您。”
“狗日的还学会客气了，滚过来就是。”
话筒中传来笑骂声，赵丰收寒暄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作为政府办主任，金芝龙自然知道，就在数天前，山阳市委主要领导刚刚调整，省科技厅常务副厅长方英杰，成了山阳市委书记。
没想到赵丰收挺钻，居然有他的联系方式，而且听话音，好像不是一般关系。
他服的五体投地。
“好，下一个问题，我退出政府办，谁会来接替我？”
赵丰收笑眯眯问：“您有人选推荐吗？”
“我希望是你。”
赵丰收摸额头，“大概率会如您所愿。”
“郑生波和曹山云，连县长希望处理到什么程度？”
“没有具体标准，一切由我来决定。”赵丰收坦然的道。
金芝龙惊讶了下，很快理解了，既然连晓波选择让他来接政府办，自然是完全的信任。
“曹山云可以来工信招商局，担任副局长，至于郑生波，如果他愿意，文山镇的人大主席还空着，我还可以推荐他参与三川经开区。”
“如此甚好！”金芝龙不禁拍手。
按照这种处理方法，两个手下也算过得去了，尤其是郑生波，说不定还能另有一番造化。
无非是换了个主子，从方系换成了连系，或者说是赵系。
虽然他不认为赵丰收现在有组局的能力，但是他实实在在，就是在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