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程清了清嗓子，在发言之前，专门朝右瞥了眼。
不知是看李飞歌，还是连晓波，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大家的讨论都很精彩，特别是飞歌县长的讲话，理论功底深厚，令人为之叹服，我有几点体会，给诸位分享下。”
“一是我们开发龙口铁矿，初衷是什么？是为了让九龙川摆脱贫困，以点带面，惠及文山镇，乃至整个县区南部，实现南北均衡发展。”
“二是棋田发展到现在，立身之本是什么？是建筑业和矿业，历史上是南强北弱，正是在马家沟矿区开发后，形势才发生了颠倒，棋田从独角兽，变成了双翼龙。”
“三是马家沟矿区的乱象，根源是什么？是股权频繁转让，资本介入过深，监管疲于奔命，但还是阻止不了无序开发，不得不下大力气治理。”
“四是要实现县域可持续发展，方向是什么？是继续走土地财政的老路，还是探索股权财政的新路？诚然卖资源能赚快钱，但是十年以后呢？”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好了，我的发言完了，不妥之处，请诸位斧正。”
四道问答题，不像李飞歌洋洋洒洒，但句句切中棋田脉搏，让人不得不引起深思。
会场陷入了沉默，沉默之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尽管掌声此起彼伏，李飞歌还是看清了，汤生茂带头鼓的掌，看来他的确是紧跟领导脚步不掉队，但跟的不是他，而是高程。
张荣山举手要求发言，李飞歌点了点头，想看看老家伙的花样。
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就着高程的话生发，而是提着麦克风，走到了赵丰收面前。
“赵镇长，从铁矿勘查，到组建公司，都是你一手经办，要说论对龙口铁矿的熟悉，在场的没人比得上你。”
对于这位老前辈，赵丰收早已如雷贯耳，因此态度颇为恭敬。
“张局谬赞了，我先前是个门外汉，不过是最近才粗浅学习了些，您但有所问，定然知无不言。”
“好，我不是个懂客气的人，就问你两句话。”
全场安静如许，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第一，方才领导们都提到，支持企业做大做强，既然如此，宋川集团主导，和天狮基金主导，两者有什么区别？不同样给棋田纳税吗？”
果然姜是老的辣，张荣山的话，可谓一语中的，问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赵丰收微微一笑：“从税收的角度，的确没什么区别。”
他从包里掏出文件夹，从中抽出一张纸，递到张荣山手中。
“过去二十年，宋川投资了八个矿，至今仍在良性发展；天狮投资了二十六个矿。”
张荣山被搞糊涂了：“这个数据不是证明了，天狮比宋川更有经验吗？”
“可是现在他只有两个了！”
赵丰收双手摊开：“多并不意味着好，事实上，天狮玩废的二十四个矿，都给当地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
“不过恕我直言，张局您其实跑题了，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县里持有的份额，能不能转让。”
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向主席台位置，以他的身份，是没有发言权的。
连晓波冷哼：“让你说你就说，忸忸怩怩不像样！”
会场响起哄堂大笑，这位连书记，怼起来真不挑人。
对于赵丰收而言，早就习惯了这种摧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高县长的第二个问题，尤其问到了人心里，棋田的立身之本是什么？套用他的模式，我斗胆问一句，影响地方发展的战略资源，应该掌握在谁手中？”
在座的人随便拎出一位，都是棋田的人尖儿，其实早就想到了答案。
马家沟铁矿乱归乱，但让棋田富了三十年。
新发现的龙口铁矿，无疑是全县最为重要的核心资产之一，如果轻易将其出售，极有可能是舍本逐末，失去了稳定而持久的收益来源。
张荣山点头，眼前的年轻人，棱角分明，意气风发，多像自己当年啊！
“赵镇长，我还有第二个问题。听说你有个三川经开区的构思，可否跟大家讲讲？”
在座的人都一脸雾水，老张是想改行当记者吗？严肃的县长办公会，让你整成了赵丰收专访，咱们说龙口铁矿呢？
没想到张荣山会问这个，赵丰收也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高程，对方轻轻摇了头。
不是他安排的。
关于三川经开区，他只跟少数几个人谈过，除了在场的高程和连晓波，其他的几位，不是在仙岩就是在省城，张荣山能得知这些，就很有趣了。
他是谁的人？
高程已经否认了，难道是陆昌北？亦或者是骆晓峰。
但很显然，有人想通过这个会议，把三川经开区的风放出去。
既然如此，赵丰收不再藏着掖着，将三川共建的构想，大略阐述了一遍。
听着听着，大家佩服的同时，不由均暗自摇头。
年轻人真敢想啊，跨区域发展，是你个副镇长能想的吗？
这涉及两市高层，甚至需要省里批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山。
“截至目前，我们已获得了宋川集团，以及省里一家企业的投资意向，希望通过在座的诸位，能够广为发布，欢迎各界有识之士，前来三川经开区大展宏图。”
张荣山眯起眼，当众捣了他一拳：“臭小子，你还真会做广告呀！”
“嘿嘿，谢谢张局长，给了我表达的机会。”赵丰收双手抱拳，非常意气的行礼。
“没事，我还会再给你个机会。”张荣山笑呵呵的道，“回头请我吃饭。”
“一定一定。”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光芒，是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幸亏是俩大男人，李飞歌干咳了声。
“张局长，问完了请回到座位。”
这是什么场合？你俩倒约起饭来了。
不料杨潮南凑起了热闹：“吃饭带我一个，我负责拿酒。”
场内再度轰然，有点控不住了。
“肃静，请大家思考下，三分钟后进行表决！”
好端端的台子，被高程和张荣山弄塌了半边，李飞歌决定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