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老管家躬着背脊好劝歹劝,就指着时鸢点头,自己好收拾包狱回乡下享福。
奈何时鸢软硬不吃,慵懒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额头,不知何时阖上了眼皮。
管家:“……”
四个丫鬟:“……”
“太子妃?”管家凑近前唤了一声,为了早日退休,他也是豁出去了。
……
大婚前一日,书房。
“殿下。”
管家躬身行礼,恭敬道:“老奴今日是来向殿下请辞的。”
萧玦动作微顿,看着书案上的折子,头也未抬:“何故?”
管家是他的心腹,是府上绝对可信之人。
东宫没有女主人,这些年一直是管家在打理府上庶务,从未出过一丝差错。
管家若是离开了,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打理东宫庶务。
管家在萧玦还是不受重用的皇子那会儿,便跟在旁边伺候了,这些年萧玦也从未亏待过他,将东宫账簿尽数交给他,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管家面露歉色,不敢说他只是想回乡享福,缓声道:
“明日殿下与太子妃大婚,日后府上的中馈,当由太子妃掌管。”
萧玦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搁下狼毫,却不发一言。
他答应过时鸢,不会拿东宫庶务去烦她。
可太子妃身为日后的后宫之主,不会管家……
传出去那帮朝臣又该说闲话了。
“时鸢在闺中尚未接触过中馈之事,待她嫁进东宫,还需你在旁提点一二。”
言下之意便是时鸢接手府上账务后,他便可告老还乡。
“是。”
那是他的分内之事,走之前同太子妃交接好,应该的,应该的……
“无旁的事,便退下吧,”
“……老奴告退。”
管家回去后,当即把东宫这些年的账目清点出来,仔细圈点一通,打算次日送到紫竹苑。
时鸢眼皮轻掀,怏怏打了个哈欠,看清面前的管家,吓了一跳。
还、还没走?
“您看,这账本……您若是不管,老奴没法和殿下交待啊。”
时鸢拿起一本账册,凝眉不语,半晌,掀起眼皮看管家一眼。
看这样子……她若是不同意,这管家是打算赖在她这儿不走了。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待殿下回来,他若是发话让我管中馈,你们再把账簿抱来紫竹苑也不迟。”
“这……”
管家敛下心神。
太子妃已经退了一步,也只能如此了。
时鸢冲边上两个丫鬟招手:“你……”
被指的两个丫鬟赶紧上前。
“奴婢槐序。”
“奴婢西春。”
时鸢点头:“帮管家把账簿搬回去。”
槐序和西春站着不动,不动声色去瞅一旁的管家。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时鸢冷了脸色。
“奴婢不敢!”
时鸢平日都是言笑晏晏的,偶尔脸上没了表情,莫名令人发悚。
何况她们才刚进东宫不久。
槐序和西春一个比一个麻利将账簿抱走了:“奴婢告退。”
“管家还有事?”时鸢看管家一眼。
管家醒了神,躬身:“老奴就不打扰太子妃歇息了,”末了又道,“府上的丫鬟都是新进府的,如有伺候不周之处,还望太子妃体谅一二。”
“嗯。”
管家颔首:“老奴告退。”
从屋里出来,管事还是想不通。
哪家府上的新嫁进来的主母不是想着将在下人面前立足威信,然后将府上账簿揽在手中,
太子妃倒好,账簿都清点好送到面前了……太子妃是当真不懂账目,还是先假意推托一番?
管家低头想的入神,没看路,不慎与迎面跑过来的弄月撞上。
“哎呦!”
弄月知道他是东宫的管家,把刚要喊出口的“郡主”咽了回去,朝管家微微一礼,径直掀帘进屋。
“郡主!”
管家摇了摇头,一路嘟囔着离开了。
“太子妃不管事,身边的丫鬟也冒冒失失的……”
“唉!这可怎么是好……”
“郡主,三皇子、三皇子妃,还有十七公主前来拜见。”
弄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时鸢将风筝搁在案上,一阵头疼,刚送走管家,又来几个。
“郡主,这风筝不是吴……”
上回郡主在慈光寺,有人给郡主送来一只燕形风筝,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呢。
时鸢摸着风筝上的鸳鸯图样。
那日她让赵氏将那书生送来的聘礼还回去,还命人去那书生家中问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风筝。
若昨日大婚她在人群中见到的那白衣男子……时鸢觉得自己又疯魔了,可她近日越发觉得哥哥好像还在她身边。
弄月看自家郡主这模样,想上前宽慰几句,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伸手去拿那风筝,笑道:
“郡主,等风大了,奴婢陪您出去放风筝好不好?”
时鸢听着她那哄小孩的口吻,噗哧一笑,什么触物伤怀也烟消云散了,起身:“走吧,随我去正厅待客。”
“唉,”弄月将风筝放入床底的樟木箱,跟着时鸢去了正厅。
今日在未央宫时鸢便见过了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还有十七公主,只是急着出宫祭拜太庙,还未来得及认人。
她这才知道,为何萧玦进宫前让她随意应付一下。
三皇子出身一般,又是出了名的闲散皇子,十七公主……不说她甚至不知宫中有这么一个公主。
确实不必花心思应付。
正厅,所有人都站着,见时鸢过来,纷纷起身向她行礼。
三皇子长萧玦四岁,按理来说他见了时鸢,不必起身行礼。
他既见了礼,时鸢也得回家礼,这皇家的规矩就是麻烦……
坐下后,时鸢命人看茶,首先开口的是三皇子妃,自然是贺她大婚之喜。
在时鸢看来,与当面讨要红包也没什么两样了。
萧玦进宫前交待过,下人早有准备,当即呈上红漆托盘,时鸢笑着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她听说过三皇子妃,腰肥如斗是真的,一张圆脸尚可称的上清秀,可举手投足间那股高雅气质却难以令人忽略。
世人眼光总是窥其短而忽其长,时鸢也算是领略过了。
三皇子素有草包的名声,可这二人成婚以来,过的却不比寻常百姓家里的夫妻差。
十七公主从椅子上起来,脆生生地喊了她一声皇嫂,时鸢同样给了她一个红包。
“谢嫂嫂。”
十七公主接过红包,笑起来脸上浮起两个浅浅的梨窝,不忘嘴甜夸了一句:“嫂嫂,你真好看。”
侍侯一旁的弄月一听,眼皮一跳,偷偷看自家郡主。
果不其然,时鸢对着十七公主一顿猛夸,拿出她在家中调戏丫鬟的本事,把十七公主夸得羞红了一张脸,连连求饶。
三皇子妃偶尔插两句,惹得众人笑声连连。
倒是一旁的三皇子有些手足无措,他一个大男人混在女人堆里……
“宣王殿下到——”还未等他想出缓解尴尬的法子,外面传来了尖锐的通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