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虎目圆睁,伸手从桌上抓了一只茶盏在手中,却又没有砸过去。
“你,要挟朕?”他咬牙道。
“儿臣没有要挟父皇,”太子低着头,语气真诚,“儿臣只是觉得,与其这样窝囊的做一个太子,不如将太子之位让给三弟,儿臣出宫做一个富贵闲人也好。”
皇上面色发青,好一阵,才慢慢将茶盏放回到桌面上。
“你起来吧,朕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多谢父皇。”太子又行了一个礼,才起身恭顺的退了出去。
皇上目送着太子挺拔的背影走出大殿,再也难掩神情中的苍凉,“淑妃,朕从来没有想过要废了肃儿,朕只是想要一个父亲的天伦之乐,难道真就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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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炎下了朝,直接回了将军府。
刚到屋里,元琉便上前道:“公子,老夫人让你一回来便过去一趟。”
霍炎也不多问,径直往霍老夫人院子去了。
还没有进屋,便听到霍老夫人爽朗的笑声,“这边这些留着给子傲,让他给归丫头送去,她皮肤白,这盒珠花很适合她。”
霍炎脚步一顿,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已经看见了他,笑着道:“三公子快请进,老夫人等你好一阵了。”
霍炎只得进屋。
霍老夫人笑着道:“子傲,你舅老爷让人送了珠花过来,我给你两个嫂嫂挑了些,这一盒你等会给丫头送过去。”
霍炎坐在霍夫人旁边,略有些为难的摸了摸鼻子,“祖母,归家二姑娘不喜欢这些。”
“胡说。”霍老夫人佯怒道:“姑娘家哪里有不喜欢这些的,你等会就给归家丫头送过去。”
霍夫人也在旁边笑着打趣道:“除了你四弟,你两个嫂嫂也有了,你就听你祖母的给归二姑娘送过去。”
霍炎讪讪道:“她如何能与我两个嫂嫂相比?”
“怎么不能比?”霍老夫人笑着道:“别忘了她也叫我一声祖母呢!”
霍炎无法,坐了一会只得捧着匣子出来。
元翰笑着道:“公子若是不方便去,我替公子给归二姑娘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近段时间以来,霍炎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冷肃,整个人也爱笑了,元翰有时也会跟他说笑几句。
“不用,我过去吧。”霍炎拿着盒子出了门。霍老夫人和小柳氏说了什么,其实霍炎并不知道,但他却是大致猜到了一些。
自那之后,他便没有去过归家。
他何尝不知道祖母的意思,但归家二姑娘和一般的姑娘不同,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勉强。
他到归家门前时,春桃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笑吟吟地走过来,“霍中郎来了,我们姑娘也刚好回来。”
霍炎点了点头,跟在春桃身后进了门。
南书燕刚从竹溪院回来,刚换了常服坐在桌前拿起一本书翻看,抬头便见霍炎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顿了顿,合上书起身走到门口,霍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两人不经意视线一碰,均有些尴尬的避开彼此的目光。
“这是舅祖父送来的珠花,祖母让我送两支过来给你戴着玩。”霍炎将盒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南书燕知道霍老夫人也是一片好心,若是此时还回去未免太不近人情,她笑着道:“难得祖母事事都想到我,正好我前几日无事,烧了一只青花的将军罐,等会拿回去给祖母装棋子。”
御窑烧制的任何瓷器都要造册登记,即使是烧坏的也只等敲碎埋到地底,决不能流落出去。
官宦之家想要用御瓷,必须由皇上御赐。
但民窑就不同。民窑的瓷器流入的是民间,官府自然管不着。
现如今归家的七口民窑都在南书燕手里,她前些日子花高价从泾阳买了些瓷土,第一批瓷器已经出窑。
南书燕起身进屋拿出一只半尺长的将军罐。
那罐子精致小巧,淡青色的颜色如同一块上好的翡翠,上面居然有好看的飞彩,“这只罐子是我特意给祖母做的,原本想着过几日送过去,正好今日你来了,就帮我带过去吧。”
霍炎眉毛挑了挑,眼里漾起笑意,“今日你在公孙弼面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若不然他也不会上当。”
“只能说是你的计策好,若不然公孙丞相也不会栽这个跟头。”南书燕道。
最后一只大龙缸出窑后,霍炎便将御窑将有裂隙的大龙缸送去祭坛的消息透漏给了丞相府,哪里知道公孙丞相当即便去祭坛查证。他迫不及待想要打击归家让太子自乱阵脚,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炎道:“今日太子已经去找圣上,让公孙丞相亲自给你道歉,要不然便废了太子之位。”
南书燕:“圣上答应了吗?”
“说是会给太子一个答复。”霍炎道:“不论这答复满不满意,这样一来,公孙弼定然是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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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
公孙弼静坐在廊庑前的椅子上,双目微阖,一动不动。
廊檐上的一排灯笼将院子照得雪亮,却越发显得偌大的园子安静寂寥。
长随从屋里拿了一张薄毯出来,轻轻搭在他的腿上,“大人,夜里风凉,还是早一些回屋里去吧!”
“公子来信了吗?”公孙弼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沙哑疲惫。
“还没有,估计还要等上两日。”长随小声道。
“哦!”公孙弼应了一声,微微靠在椅子上,形同老僧入定。
长随静静站了一会,招了招手,便有两名小厮抬了一架屏风过来,挡住夜晚的凉风。
公孙弼有失眠症,只是很久没有犯过了,今日大概是心里烦闷,便又引发了病症。
小厮悄悄上来,放好屏风又悄悄下去,廊庑下除了多出一扇屏风,什么也没有变。
在泾阳一个幽静的院子内,公孙恒望着天上的明月,亦是迟迟没有睡。
明日便是祭天仪式,按照先前的计划,祭天之后,德容便会前往北夷。
若是父亲不能制止皇上将三皇子分封出去,一切便只有最后一搏了。
他原本以为从泾阳能够很顺利的到北夷,哪里知道,霍广居然到了云县,而且还将他软禁起来。
十几日过去,只怕父亲还以为他早就到了北夷。
若是自己一直被软禁在这里,父亲的计划只怕是不能顺利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