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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河畔,四姐妹下车步行。

人潮拥挤,已蹲满投放河灯的,傅玉筝眼尖,抢到一处空位。

“姐姐,快来!”

欢呼声穿破夜空,似百灵鸟的啁啾,飞进路边疾驰的一辆豪华大马车里。

车内,主位上的黑锦衣男人,正背靠车壁闭目养神。

闻言,撩开窗帘一角。

二十步之外的河边草地上,一个身穿海棠红斗篷的少女,同色发带顺着青丝摇曳,高举双手恣意挥舞,白生生的俏脸上洋溢着笑容。

那笑声真甜啊,满满都是快乐,让听到的人也跟着快乐起来。

高镍勾唇一笑。

骑马跟在马车一侧的青川,也看到了傅玉筝,朝身旁的青山道:“真巧啊,那不是傅三姑娘吗?”

青山:“嗯。”

青川余光看了眼高镍,试探地询问青山:“哥哥,要不要稍作停留?”

青山白了他一眼:“想命长,别胡乱揣度主上喜好。”

青川一缩脖子。

青山说归说,依旧适当放慢了马车前进的速度,直到傅玉筝的丽影彻底退出视野,才重新加快速度。

他也瞧出来,主子对傅三姑娘,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喜欢”,可能为时尚早,但铁定“不讨厌”。

那头,傅玉筝完全不知高镍擦肩而过,欢欢喜喜拉着姐姐放河灯。

莲花灯点燃,搁入水中。

闭眼,许愿。

“一愿爹娘白头偕老,二愿姐姐换个好夫婿,三愿自己平安喜乐过一生。”

许完愿,傅玉筝假意欣赏河岸风光,实则开始搜寻上一世改变她爹娘命运的那个贱女人。

那姑娘名唤柳晴儿,是爹爹救命恩人之女。

上元夜放河灯,柳晴儿不慎被人挤下河去。爹娘心善,命护卫救上岸,一问方知,柳晴儿竟是爹爹阵亡副将之孤女。出于感恩,带回侯府当小姐娇养着,她却贪心不足,暗戳戳介入爹娘婚姻,导致夫妻离心。

最后娘亲伤心欲绝,投河自尽。

爹爹愧疚绝望,抱着娘亲骨灰盒,自我放逐西北风沙苦寒之地,再没回过繁华热闹的京城。

是个伤心的故事。

这一世,傅玉筝发誓,绝不让柳晴儿好过。

一艘三层豪华画舫,从大河西边缓缓驶来。记忆里,柳晴儿是在画舫附近落的水。

“噗通——”

“噗通——”

很快,传来两道落水声。

傅玉筝定睛望去,这一世变样了啊,落水的除却柳晴儿,居然还有……傅玉瑶?

两个姑娘不会游水,大呼救命。

惊动了那条画舫上的宾客。

“有姑娘落水了——”

高晏恰好站在画舫甲板上赏月,偏头一看,水里沉浮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傅玉瑶。

“瑶儿,别怕,我来了!”

高晏大喊一声,推开碍事的护卫,不管不顾地纵身跃下。

正月十五的天,河水冰凉刺骨,但心中有爱滋养的高晏,似乎感觉到河水的冰寒,一心奔赴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终于,终于揽她入怀。

“瑶儿,瑶儿。”

高晏抱起冻昏过去的傅玉瑶,不管不顾地爬上画舫,在一众公子哥和贵女的惊异目光下,旁若无人地抱进一间厢房。

要来一套干净衣裙,把门一关,亲手给傅玉瑶换上。

门外观望的贵女们惊呆了。

如此不避嫌,令一众贵女纷纷瘪嘴:“不愧是及笄宴上苟合过的,看这情形,好得蜜里调油,跟新婚燕尔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成过亲了呢。”

“那傅家大姑娘(傅玉瑶),不会是镇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吧?”

“想多了,只是靖阳侯府二房的姑娘,她爹可是个不成器的,想高嫁当世子夫人,这辈子都没可能。”

“撑死了是个妾。”

“那完了,高晏日后怕是个宠妾灭妻的主……”

一轮议论下来,妻子是谁还没影呢,“宠妾灭妻”的屎盆子,已经给高晏扣得死死的了。

这风评真是急转直下啊。

想当年,高晏以出色的家世,出众的相貌,以及出口成章的才华,征服过万千少女,是她们的梦中情郎呢。

如今……

呵呵,谁都不肯承认暗恋过高晏。

仿佛,谁暗恋过,谁是瞎子和傻子。

当然,这些流言蜚语,眼下泡在爱情蜜罐里的高晏是听不见的,纵使听见了也不在意。

爱情,就是这么让人盲目。

或许,唯有当激情褪去,才能恢复理智吧。

画舫雅间的圈椅里,高晏紧紧抱着冻僵了的傅玉瑶,给她温暖,脚边还围着五盆烧得正旺的银炭。

傅玉瑶悠悠醒转,看见高晏焦灼的双眼,她知道,她赌赢了。

原来,她在河岸上瞅见了画舫上的高晏,才故意落水吸引他注意。

没法子,这阵子他始终不理她,她心慌,她宁愿铤而走险。

幸好,赌对了。

忽地,傅玉瑶想起来什么,慌忙双手捂脸,不让他看。

高晏柔声宽慰:“瑶儿,不怕,我为你准备了雪肤膏。抹上半个月,必能恢复如初。你看,我脸上的那条已经消失不见。”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雪肤膏。

这阵子,娘亲管得死紧,连他几个心腹小厮全换了。这瓶,是高晏背着他娘,悄摸摸揣在身上,就盼着哪日有机会偷运出去,好给他的瑶儿用上。

“雪肤膏?”

傅玉瑶一颗灰暗的心,顿时亮起来。仔细凝视高晏的面庞,当初那条长长的血痕,当真彻底没了踪影。

她忙接过来,拧开,立马就要涂抹。

高晏笑了,亲手挖出白色药膏,为她一寸寸打着圈儿抹上。

“晏哥哥,瑶儿现在……丑吗?”

“不丑,你在我心底,永远最美。”

傅玉瑶甜蜜地靠在高晏肩头,前阵子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两人不知道的是,镇国公夫人,此时此刻正站在雅间门外,一脸阴鸷地想杀人。但想到那瓶雪肤膏,又暂且忍下了。

想变美?

哼,走着瞧。

~

话说,傅玉瑶幸运,有高晏及时相救。

柳晴儿可就命运多舛。

傅玉筝第一时间掏银子请了个船夫去打捞,下水前,却暗示:“让她多吃点苦头,别死了就成。”

众目睽睽之下,故意溺死是不成的。你不救,会有旁的热心肠去救。

与其这样,不如多让柳晴儿吃吃苦头,冻坏了那把贱骨头也是好的。

好在,船夫是个懂行的,还真把柳晴儿折腾得险些冻死。

“姐姐,傅玉瑶去了画舫,我怕镇国公夫人又滋衅闹事,你和两个哥哥去画舫上守着比较好。这个落水的姑娘,我稍后安置去客栈。”

傅玉筝找借口支开他们。

傅玉舒和大少爷傅景玄不疑有他,点点头,一行人全上了画舫。

这边,傅玉筝真把柳晴儿带往客栈。

“掌柜的,找间上房,我包半个月。”

将冻僵的柳晴儿放在床上,请来大夫,大夫说这姑娘一时半会醒不来,可能明早才会苏醒。

傅玉筝:……

原本还想今晚与柳晴儿谈谈,若谈妥了,就直接送她离京的。

没法子,今夜注定谈不成了。

傅玉筝只能付钱请了客栈的老妈子照料柳晴儿,又留下个小厮和小丫鬟看着柳晴儿,以防她跑了。

傅玉筝便先回画舫与姐姐他们汇合。

预备明早再来处置柳晴儿。

不想,刚返回画舫,引路婆子带她进入姐姐们所在的厢房时,忽地门后窜出一道黑影,用帕子把傅玉筝口鼻一捂,直接迷晕过去扛走。

原来傅景明买通了这个引路婆子。

“快,快——”

傅景明跃上马车,直朝京城最大的勾栏院——春香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