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
各方消息汇集于此,当赵云得知高顺终于冲出滏口陉,令他有种大局已定的感觉。
如今,从最初的三路大军,已经变成五路,总兵力已不下六万,这五路大军也就陈宫那边弱一点,但胜在人多,而且陈宫也不是易与之辈。
现在,赵云已对冀南形成西、北、东,三个方位的压制,只要吕布敢对巨鹿发起攻击,那么其他四路大军,也会对冀南展开进攻。
届时,只要任何一路大军突入冀南,就能切断吕布的后路。
如果真到那一步,赵云就能灭了吕布,趁机杀入司州。
赵云凝视着身前的冀南地图,嘴角微微勾勒:“吕布,这是你自找的!”
少顷,典韦从外疾步走来,躬身抱拳:“主公,广平那边传来消息,吕布撤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云有许些失望,他自然希望吕布对巨鹿发起攻击,如此就能将吕布拖入战争的泥潭,使其无法脱身。
但现在,吕布撤了。
不过,得从吕布身上剜块肉下来;赵云的目光投向地图上标注中丘的地方,冷声道:
“吕布已撤,张杨必走,派快马传令文远,将张稚叔给我留下来!”
“诺!”典韦高声应诺,急奔而出。
…….
赵郡,柏人城。
徐晃领军进驻巨鹿后,张辽麾下万余兵马驻扎在此。
这些天,张辽一直在关注驻军中丘城的张杨。
中丘与柏人同属赵郡北部,只是稍微在柏人南面,两地相距四十里的样子。
张辽与张杨是相识的,当年他们戍守并北时,还同在一口锅里吃过饭。
只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将军,我方精骑截获一封信!”郝昭拿着一封信,来到张辽面前。
郝昭最近特别爽,负责率领赵云划入张辽麾下的一部乌桓骑。
于是,郝昭每天带着来去如风的骑兵在南面游戈,一方面监视张杨的动向,一方面劫杀张杨的斥候,使得张杨的斥候都有点不敢出中丘城。
今天,郝昭又劫杀了一小队斥候,并从敌方斥候身上搜出一封信,信中内容是吕布撤军的命令。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消息,郝昭连忙送到张辽面前。
张辽一观信件内容,目光变得冷冽,张稚叔既然你来了,怎么能走呢?
张辽当即对亲兵喝令:“传令,集结全军!”
不久后,张辽在柏人留下一部兵卒守护城中辎重,亲领一万甲士向中丘城压进….
中丘城内,因吕布的撤军命令被劫,张杨并不知道吕布已从巨鹿撤军。
张杨来到中丘也没几天,但自从来到这里,他就非常难受,完全是两眼抹黑的状态。
张杨出身军旅,靠军功一步步有今天的地位,自然深知情报的重要性,但现在他对这里完全是耳聋眼瞎,每每派出斥候侦查,不是被杀,就是被追的仓惶而回。
“主公,让吕布调些骑兵过来吧!”
中丘城县衙内,大将杨丑一脸愁容;他们来这里没几天,但麾下斥候折了近半,再这么下去斥候都被城外乌桓骑给杀光了!
杨丑认为,要想遏制城外乌桓骑,唯有让吕布调些并州兵骑或者凉州大马过来,不然就只能成瞎子聋子。
而行军在外,若是眼瞎耳聋,那结果只能是覆灭。
一听杨丑直呼吕布大名,张杨顿时大怒:“混账,吾等已入温侯麾下,安敢直呼主名?”
杨丑有些不忿地拱了拱手,他就想不明白,张杨好好的一方诸侯不干,为何选择抱吕布的臭脚?
难道自立一方,它不香吗?
张杨自然知道一众部下,对于他选择投效吕布感到不值,但他真的不想当主宰一方的诸侯吗?
其实张杨想,当年响应伐董,张杨就有了割据梦,并付诸行动,最终也成为了掌百万民众的一方诸侯。
但是,当上一方诸侯后,张杨才知道诸侯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在河内这个地方当诸侯。
河内北边上党有白袍军居高临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入河内,西面河东有司州军,河南还有司州军,东边还有袁本初。
而这三方诸侯,任何一方都不是他能对抗的,所以说,他在河内完全是夹缝中求生。
当初,冀州袁绍让他出兵攻打上党,他不敢不听,因为河内东部与冀州之间几乎无险可守,一旦不听袁绍的,说不定袁绍就灭了他。
今年年初,听闻吕布在洛阳弄死董卓后,张杨松了一口气,这两年他一直很紧张,很害怕河南的董卓突然杀来河内。
而吕布,当年与他在并北有着深厚的交情,他觉得以后吕布应该会照顾他。
确实,吕布很照顾他,在吕布尽得董卓留下的兵马后,第一时间就以司州牧的身份,让他去洛阳叙旧。
如果吕布以老兄弟的身份请他去叙旧,那么是真叙旧,但吕布是以司州牧的身份,因为河内属于司州的一部分。
张杨知道吕布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不去洛阳,那么他与吕布那点旧交情就没了。
而他若是去了洛阳,那么就得交出河内。
经过几日思考后,他选择去洛阳与吕布叙旧,因为他深知夹缝中的他,早晚被其中一方吞并。
与其早晚都要失去河内,不如直接投了吕布,至少凭借曾经的情分和现在的投效,能在吕布麾下有一席之地。
张杨看了看杨丑,暗自叹息一声!
人人都渴望称王称霸,但很多人始终无法看清自己!
随后,张杨采纳杨丑的建议,派人向吕布请求骑兵支援。
但是,派出去的斥候,刚出去没多久,又被野外游荡的乌桓骑追杀到了城下。
张杨非常愤怒,命杨丑领一万大军出城掩护己方斥候冲出乌桓骑的围杀。
但步军在骑兵面前机动性太差,杨丑只能在乌桓骑屁股后面吃灰,根本无法助己方斥候冲出乌桓骑的封锁。
为此,灰头土脸的杨丑,气得七窍生烟,打又打不到,追又追不上,气死老子了。
无奈之下,杨丑只能带着兵卒回城…..
“呜呜!”
中丘城外,杨丑领兵刚至城下,后方突然传来悠远而绵长的号角声!
杨丑闻声后望,以为是乌桓骑在戏耍他,但就是这一眼,瞬间令他浑身冰凉。
只见,平旷的原野上,一杆“张”字大旗领着无数将旗,缓缓越出地平线,紧接着,是一条蠕动的黑白兵潮…..
“立阵!”
杨丑一个激灵,嘶声喝令;这就是眼瞎耳聋的后果,白袍军大军都杀到面前了,他们才知道。
而他麾下足足有一万兵卒,短时间内想要一万兵卒从狭窄的城门,撤入城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唯有立阵迎敌,没有第二条路。
河内军阵型刚刚组成,张辽亲率的白袍军兵潮,已在河内军许里外。
“张”字将旗下,身着明光铠的张辽,缓缓抬起右手,身后旌旗猎猎、黑白相间的兵潮,停止了涌动,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张辽微眯着虎目,见对面河内军阵型略显凌乱,倏然虎目大睁,拔剑嘶喝:“传令,攻!”
“将军有令,进攻!”令骑手背负令旗,策马喝令。
“攻!”
军令一下,白袍军刀盾兵齐齐嘶吼,他们执盾携刀,以盾为墙,快速向前方推进….
盾墙之后,弩兵紧随,形成一道道一字排开的强弩之阵…..
“迎敌!”
另一边,杨丑嘶声暴喝;最近憋着一肚子火气的他,没有选择立阵待敌,而是如白袍军那般向对方扑进….
很快,双方进入强弩射程,几乎在同一时间朝对方扑去一波弩矢。
奔射如电的弩矢,狠狠扎入对方兵潮中,虽然有高盾阻隔,但还是出现了伤亡。
不过,双方没有时间顾及伤亡,他们快速恢复阵型,继续向前扑进…
这时,强弩方阵没有继续前进,弓箭手和长枪兵穿过弩阵,紧跟刀盾兵的步伐,而双方强弩又进行了下一波远程交锋,各有伤亡。
当双方前锋进入普通弓弩射程时,双方阵中腾起一片箭雨,如蝗一般扎入敌方阵中,双方阵中因这波箭雨都出现了一些骚乱,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大概三波箭雨后,前锋刀盾猛士已与对方盾墙狠狠撞击,如林长枪从盾墙缝隙中齐齐刺出。
这一刻,也就意味着白刃战开始了…..
两道盾墙分割敌我,锋利枪芒碰撞不休,双方弓弩亦在空中交错打击…..
厮杀声..怒吼声..惨叫声….汇集在一起,杀声震天!
两军野外交战,只要兵力和地利上没有太大优劣,一开始伤亡都不会急速飙升。
当然,前提条件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若是一方转瞬被对方撕开阵型,那被撕开阵型的一方,几乎就没救了,不逃就只有被杀。
而今,河内军显然也不是弱鸡,阵型虽然不如白袍军严整有序,但依旧能够抵挡白袍军前锋的冲击,双方呈现胶着状态。
为了更好的指挥战斗,张辽登上了一架数米高的望车;他目视前方激烈的战斗,整个人沉着冷静,如一潭幽水,尽显大将风范。
此刻,张辽投入的前锋部队,是当日在太原以五千人硬抗数倍袁军的右北平老军。
这支精锐部队战斗经验丰富,是张辽最青睐的部队,也是张辽手中最锋利的剑!
随着时间推移,战斗越发激烈,精锐部队的优势逐渐扩大,河内军前锋阵型变得摇摇欲散。
杨丑惊惧不已,自己一万大军居然被对方四五千人压着打?
杨丑没有时间羞愧,连忙请求已领军出城的张杨支援。
张杨怒沉着脸,他原本以为自己两万大军,对上张辽有兵力上的优势,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而且,张辽手下那支乌桓骑,也不知藏在哪个方向?
但张杨不得不派兵支援杨丑:“传令珪固,即刻领本部顶上去!”
很快,珪固这支生力军的支援,止住了杨丑的颓势,再次与白袍军前锋激烈地厮杀在一起…
而张杨,手中还有六千生力军。
另一边,白袍军中心望车上,张辽一直注视着战局…..
他知道,张杨捏着一支生力军在手上,就是在等他的乌桓骑。
而以他对张杨的了解,此刻张杨的生力军中肯定藏有断马腿的辎重车。
一旦他的乌桓骑冲击前方河内军,张杨手中的生力军,必然以车阵包抄乌桓骑,使一千乌桓骑深陷兵潮,从而吃掉他的骑兵。
张辽嘴角微微上扬,张稚叔你还是喜欢玩当年对付胡骑那一套!
只见,张辽缓缓扬起右手:“传令,命穆顺、令狐邵各领本部,直袭贼军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