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范在右北平打出自立的旗号,与公孙氏互有姻亲的渔阳郡狐奴豪强邹丹,当即响应。
两日后,邹丹带着数千私兵夜袭治所渔阳城,在内应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渔阳城,生擒渔阳太守饶斌。
又过了两日,以邹氏家族在渔阳北部的影响力,邹丹兼并数千渔阳边军,实力大增,总兵力破万。
这时,野心勃勃的邹丹,斩杀渔阳太守饶斌祭旗,自领渔阳太守,陈兵安乐。(安乐,大致位置在后世北京顺义一带)
……
泉州城。
王氏豪庭内。
王松愣神地看着手中书信,他没想到公孙范与邹丹这两个匹夫,居然这么暴躁,直接反了。
他传信给公孙范等豪强,是希望三郡豪强能够拧成一股绳,合力抵抗赵云伸手盐铁。
现在倒好,这两个匹夫直接反了。
“兄长,咱们也反了!”
白胖的王贺,显得很激动,当今天下,遍地诸侯,渔阳王氏也不是没有割据一方的实力。
王松拧着眉头,没有作声。
“大兄,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当顺势而为!”
一名长相文秀的中年男子躬身一礼;他叫王修,是王松的二弟,不过是小妾生的;在渔阳王氏家族中的地位,无法与王松、王贺这两位嫡出的兄弟相比。
但王修此人,凭借自身才华,又能跻身王氏核心,被嫡兄王松倚为臂膀。
王修认为,联合三郡豪强对抗赵云这事,是王氏带头发起的,如今公孙范、邹丹已经打出反旗,王氏这个始作俑者,哪能撇清干系?
况且王氏也不可能交出盐利,唯有与公孙范、邹丹一样,举兵自立。
见王松还是不吭声,王贺急声劝道:“兄长,王修说得对,当顺势而为!”
锁眉不语的王松,闻言,顿时大怒:“老三,仲德是你仲兄,尔竟敢直呼名讳,还不给仲德道歉!”
汉时,直呼其名,是非常不礼貌的;在兄弟之间,尊崇兄友弟恭,直呼其名更是大不敬。
王修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面上却是毫不介意地微笑:“兄长莫要动怒,三弟一时口快罢了!”
王贺瞥了眼王修,将脸撇向一边;从小到大,他骨子里就瞧不起庶出的王修,可是这个贱俾生的贱种,还学什么都比他快,更令人厌恶。
王贺这态度,更令王松恼怒,怒喝道:“老三,为兄的话,需要说第二遍?”
王贺涨红着脸,很不服气;不过,他还不敢违逆一向严厉的兄长,看也不看王修:“我诚心向仲兄道歉,请仲兄原谅!”
诚心?
王修心头冷笑不已,面上却无一丝异色,友善的微笑道:“三弟不必如此,区区小事罢了,我们还是商讨正事要紧!”
一听这话,王贺回头给王修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对王松继续刚才的话题:“兄长,王…仲兄刚才说得对,我王氏应当顺势而为!”
王松冷哼一声:“我焉能不知,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兄长何故犹豫不决?”
王贺很是不解,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那又何必畏首畏尾?
王松沉着脸:“邹丹自领渔阳,难道让我奉他为主?”
王松在历史上本就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人物;而今,举兵造反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不敢。
此刻,让他犯愁的是,邹丹自领了渔阳太守,那我呢?难道去奉邹丹为主吗?
王贺一听,破口大骂:“邹丹那个混蛋,有何资格为一郡之主?”
王松不理王贺,现在已经不是讨论邹丹有没有资格为渔阳太守,而是邹丹先他一步起事,夺取了渔阳军军权,致使邹丹势力大增。
这让原本实力强于邹丹的王松,反而逊于邹丹;但要他因此奉邹丹为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松看向俊秀儒雅的王修,他想听听这位庶出二弟的见解,因为王修一直都是他的智囊。
见王松投来目光,王修沉吟片刻,说道:“邹丹已先一步自领渔阳,我们不可与之相争渔阳,因为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应当同仇敌忾。”
王松认同地点了点头,自家与狐奴邹氏之前虽有矛盾,但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只有大家拧成一股绳才能对抗赵云,如今邹丹自领渔阳,木已成舟,没必要与之相争。
王修继续道:“但是,我们王氏也绝不能奉邹丹为主!”
“那现在怎么办?”
王贺有些急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邹丹抢了先,那我们怎么办?
王修对王松拱手道:“渔阳不可有二主,兄长不妨西谋邻郡广阳?眼下赵云陈兵涿郡,广阳境内兵力甚微,以我王氏与蓟县尹氏的姻亲,蓟城唾手可得,届时以蓟城之坚,自领广阳之主!”
一心造反的二世主王贺,闻言大喜,邹丹那个混蛋,不就是用这种方法拿下治所渔阳城的吗?
王贺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兄长,王修….呃不..是仲兄….仲兄说得对,只要兄长领军杀向蓟城,姐夫一定会开城相迎,届时我们占据幽州第一坚城,王氏必兴!”
王松同样有些意动,占据幽州最富庶、最大、最坚固的蓟城,确实非常有利,不过他却眉头紧锁道:
“你们都忽略了甄氏,甄氏虽扎根广阳不久,然其势力雄厚,在蓟城亦有不俗的实力,想要占据蓟城,需从长计议!”
甄逸去年年初举家迁往广阳,在广阳郡内大肆购买土地,势力已遍布广阳五县,是名副其实的广阳第一豪强。
王松的妹夫尹桥虽然在蓟县同样有不俗的实力,但想要夺下蓟城,王松并没有那么乐观。
说起甄氏,王贺就想到被悔婚的侄女,叫嚣道:“甄氏背信,当举兵灭之!”
王修瞥了王贺一眼,暗骂无脑匹夫;自从去年甄氏一族迁往广阳,幽州第一豪族就不再是范阳卢氏,而是后来居上的甄氏。
据他们所知,当下甄氏手中的私兵就不下两万人,如果在遭到攻击的情况下,以甄氏手中二十多万人的佃户,又可以瞬间武装起两三万人。
这么算下来,甄氏就有四五万人的武装力量。
这也是之前,王松腆着脸要去结交甄氏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王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豕,居然说出要灭甄氏这样的无脑之言,当真是蠢如鹿豕。
此刻,不止王修心里大骂王贺愚蠢,就连他嫡兄王松都不想理这个白痴,对王修道:
“二弟,我王氏要有出路,就必须拿下蓟城,才有力量与赵云小儿相抗。”
蓟城是幽州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乃幽州第一大城;蓟城不仅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城内更是有大量的钱粮以及充盈的丁口。
造反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要有坚固的城池、充足的钱粮、殷实的丁口,有了这三样东西,才是实现自立的本钱。
所以,蓟城是王松垂涎欲滴的所在。
王修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兄长所言极是,以渔阳南部三县,我王氏是无法与赵云相抗的,唯一的出路是必须拿下蓟城;但有甄氏这个庞然大物阻路,以我王氏的力量,是很难占得蓟城的!”
“那怎么办?”王贺连忙插嘴。
王修直接无视这个一惊一乍的脑残,继续道:“但兄长莫忘了,赵云不仅是我们的敌人,也是邹丹、公孙范的敌人!”
王松恍然道:“二弟的意思是,夺取蓟城可以联合邹丹、公孙范?”
“正是!”
王修含笑拱手,眼中寒光却不可察觉地一闪而逝。
…………..
涿郡。
从督亢之战结束,至此时已经一个月,卸甲助百姓耕种的上万白袍军,陆陆续续回归军中。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条笔直的官道横贯其中,一支大约百余军士组成的队伍,顶着烈日向东行驶。
五月下旬,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如果你仔细一些,都能看到官道地面上翻腾的热浪。(本书中关于月份,都是农历)
马背上,成廉拾起鞍上水囊,饮了一口有点烫嘴的水,张目望向前方官道旁葱茏的树林,对左右道:“到前面林子歇一歇!”
没一会儿,百余人进入阴凉的林子内;队伍中唯一的马车上,车帘被撩开,跳下一名十二三岁,手不离书的少年。
这少年面带稚嫩,但却长得很壮硕;而且还不像纯正的汉人,有几分西北羌人的样貌。
“成将军!”
少年来到成廉身旁,温文尔雅的握着书卷,拱手一礼。
脱下鹰盔的成廉,看向高壮少年,笑道:“你小子长得像个牛犊子,不好好打熬筋骨,为何成天拿卷书?”
高壮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下唯一的喜好便是读书!”
“那你为何取悍为名?”
成廉无奈地笑了笑,明明是一块练武的好筋骨,却偏偏爱读书;最令人无语的是,这少年还单名一个悍字,悍者勇猛也!
高壮少年道:“名是家父赐的,这由不得在下!”
成廉竟有点无言以对,每个人的名字,确实由不得自己,这是长辈的特权,笑道:
“你父亲给你取悍为名,我想应该是希望你像他一样,做一个勇猛无畏的将军吧!”
高壮少年回道:“在下祖辈世居西凉,深受羌乱之苦,家父便一直都在钻研如何克制胡骑;但在下却认为,光靠武力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胡虏之所以不习礼仪,不怀恩德,那是因为他们缺乏礼教,这就需要我们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礼仪、怀恩德,唯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决西羌问题!”
“这就是你读书的理由?”
成廉又笑了笑,他虽然出身北疆,但作为一个汉人,就没有不知道在西凉持续了上百年的汉羌战争。
为此,朝廷各种应对措施都实施过,但羌人仍旧一叛再叛;前些年,张角造反,西凉羌人看到契机,又大规模叛乱,一打就是好几年。
成廉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武力不足,缺了震慑,羌人才敢造反。
这就好比多年前的代郡,那个时候代郡武力低微,鲜卑人就把代地当成他们的后花园,想来就来,肆意横行,而这些年代地有了强大的武力,鲜卑人还敢来吗?
再比如上谷的乌桓人,要不是我们有强大武力,他们会臣服吗?
所以说,打铁还需自身硬,没有强大的武力震慑,屁用都没有!
自身唯有有了强大的武力,才有资格谈礼仪、谈恩德。
成廉虽然极不赞成鞠悍的观点,但对方才十二三岁,他也没有必要抨击对方,况且只是闲聊罢了!
避过阳光最毒辣的午时,成廉一行人再次向东行驶….
四年前,赵云以中山太守张纯造反为由,出兵南下占据常山关,任命成廉为常山关守将。
一晃四年过去,成廉在常山关也就待了四年。
一个月前,督亢之战结束;裴元绍持赵云调令至常山关,接替成廉驻守常山关。
接到赵云调令,成廉欣喜若狂,沉寂了四年,他时刻盼望着跟随赵云征战四方。
在与裴元绍交接完毕后,成廉刚准备启程前往涿郡,而南入冀州三个月的斤九,正好护送着鞠义妻儿抵达常山关。
于是,成廉顺道带上鞠义的妻儿前往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