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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再次相逢,场面甚是心酸。从前是金拂云跟前最看重的管事,却失了往日精气神,像具能吐口气的骷髅,躺在床上薄如纸片。

“阿成,那宋幼安竟敢如此虐待你?”

金拂云看着好端端的壮硕男人,而今手腕骨还不如她一个女子。只觉得那宋幼安狡猾万分,自做了约定之后,金拂云苦等大半个月,方才得了信儿,顺着京城往西官道寻去,定然能得偿所愿。

乔万带着茫洲来的属下,对京城也不甚熟悉,寻到余成时已是向晚。

金拂云听得余成平安无事,由着金运繁打发了守着她的青三姑等人,乔装打扮往京外来。

“他待我怎地,往后属下定然记得,必然要加倍奉还,只是大姑娘,属下无颜再见您,那宋氏——咳咳咳……咳咳……”说得急切之时,余成忍不住爆咳不停,金拂云看得满面悲戚。

“且慢些说来,如今乔万到我跟前,不必担忧那宋氏能起什么妖风,寻得时机必然将之一举诛杀。”

金拂云柔声细语,却说着最为毒辣的话语。

余成咳嗽之余,连连摇头。

“大姑娘,乔二哥,万万不可。”余成吐出一口血水,因撕心裂肺咳嗽,竟然把早已结痂化脓的瞎眼挣开口子,这会儿开始汩汩冒血。

“盼喜!盼喜!”

金拂云有些着急,一边拿过自己的绢帕给余成伤口擦拭,一边喊着丫鬟,乔万和余成齐齐拦住,“使不得,大姑娘。”

“如何使不得?”

金拂云把银丝镶边手绢给了余成,“如何就使不得了!你们如同我亲生兄弟那般,为了我受这般重伤,我不过是一块布帕子而已,算得了什么?”

她愈发恼火,忽地起了身,“大夫呢,快些来瞧瞧。”

乔万一阵忙乱,余成才止了血,盼喜也给金拂云端茶倒水,平和情绪后,金拂云才与乔万坐在余成草床跟前,重新谈及宋观舟。

“外头传闻太多,听得说三丙四丁是死在宋观舟手上,可是真的?”

这话问及余成,余成也只能摇头。

“属下同三丙四丁叮嘱多次,由着属下引开镇国公跟前的临山,他二人伺机追杀宋氏,可临山不容小觑,意图甩开属下去护那贱妇,属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虽也重伤了临山,却还是让他奔到了飞起佛堂里,救了宋氏。”

余成拼尽力气说完事情经过,乔万在旁眯着眼,“也就是你到荒废佛堂之中,三丙四丁已没了气息,后来——?”

“二哥有所不知,那般匆忙之下属下也只能摸了摸兄弟二人的脉搏,身子余温尚在,却早无气息。其中三丙脖颈上有尖细利器所伤的口子……”

“只怕是妇人的簪子。”

乔万叹道,余成缓了口气,艰难点了点头,“宋幼安囚禁属下时,零零散散说了外头发生的事儿,属下也知道而今京城内外都在追缉属下,属下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让大姑娘陷入危险之中。”

金拂云摇头,稳下情绪,低声安抚余成。

“无事,虽说折了三丙四丁,也连累你受了这般大罪,看上去败局已定,可哪里想到,金家……,金家站在我这边。”

当父亲只是由着青三姑禁锢自己时,她就知道金家需要贺疆这个乘龙快婿。

人啊,有了价值,就不会陷入被动局势。

“大将军知晓了?”

“不重要。重要是圣上要这门亲事,父亲要这么亲事,甚至母亲——,也要这门亲事。”

“大姑娘,您心心念念不愿意嫁过去,这般岂不是图谋全部化为泡影?”余成满脸愧疚,只觉生不如死,对不住大姑娘。

这可是终生大事。

却听得金拂云软声说道,“无碍,这桩亲事,也是贺疆要的。我嫁过去,不代表我与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万事还有转圜。”

乔万听得这话,不由得逾矩朝着大姑娘侧目看去,“大姑娘……,这郡王妃只怕要遵从皇室宗亲婚嫁礼俗,若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怕是——”

皇室宗亲,到时候喜婆子一大堆。

况且还是太后娘娘金口玉言,哪里容得敷衍,第二日要验的喜帕,就算能做得假,但贺疆焉能配合?

金拂云冷笑起来,“这些也不是事儿,到时候我自会处理。今后我顶着郡王妃名义,兴许更好行事。”

她穷极思变,脑子快速转动,找到了最合适如今走向的方法。

“只是可惜,那宋氏性命还得留些时日。”

乔万欲要开口,余成已抢先开口,“大姑娘,宋氏暂不能动。隆恩寺惊动了圣上,这事儿迟早要查到属下头上,只要到了属下这里,就算属下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但何文瀚定然不会再像判朱三案那般糊弄过去……”

届时,金拂云定然跑不脱主使之罪。

金拂云听到这里,沉寂下去。

余成接着说道,“大姑娘必须谨慎行事,四公子——,四公子只怕是有所觉察,那日属下本要想尽办法杀了那贱妇,紧要关头四公子竟然身着官服淋着雨奔来,直朝着属下而来,属下不得已,只得放弃。”

提到裴岸,金拂云再是冷漠血腥的心,也软了下来。

她满腹心酸委屈,无有宣泄去处,声音颤抖,缓缓说道,“四郎……,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他是个稳重之人,若无证据,定不会随意揣测到我头上,你且放心。”

“不——”

余成急得坐了起来,又扯着胸腹,一阵咳嗽,乔万赶紧扶住他,有啥抚胸又是捶背,缓过来时,才听得余成喘着粗气急不可耐说道,“……四少夫人与临山都认出属下了。”

金拂云手中软帕忽地失了手,落在膝上裙裾。

“阿成,你不是蒙面的吗?”

余成很是狼狈,低头认错,“属下不敌临山,打斗时又被宋氏丫鬟扯了面巾,虽说属下马上侧首,但宋氏……,喊出了属下之名。”

乔万听到这里,沉着冷静思索片刻,方才向金拂云谏言。

“大姑娘,如此说来,不止四公子知道,恐怕公府上下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