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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竖起耳朵细细听来,秦庆东带着春哥和两个护卫,这会儿跟大和尚掰扯结束,回到应食斋,看到何文瀚跟前的差役守在门口,脚步一转,欲要入门,阿鲁先拦了一下,“二公子,我家少夫人正在——”

“我知道!”

秦庆东不以为然,径直走到跟前,同何大人见礼后,寻了唯一的空位落座,“我也来听听,到底这皇城根下,谁不要命了!”

何文瀚微微颔首,“不止诸位如此愤怒,就是我乍一听来,也觉得贼子丧心病狂。”

说罢,拱手看向宋观舟,“还请少夫人细细说来。”

宋观舟面抿唇浅笑,“大人放心,观舟不会隐藏任何有助于办案的细节。”

说完,又捡起刚刚被小和尚打断的话语。

“突然外头传来说走水要救火的声音,不多时浓烟密布,席卷寮房,临山护着我与两个仆妇离开,因火势越来越大,来往僧众多了起来,正在我们要寻公府女眷所在之地时,一枚弩箭朝着我等射杀过来。”

“弩箭?”

“是的。”

宋观舟点头确定。

“第一枚欲要取我眉心,被临山拦了去,后续连发的弩箭,得亏临山,没有伤及我。此番要紧之态,壮姑、忍冬,也就是我跟前两个伺候的妇人,左右搀扶着我急忙逃走,谁料没走多远,壮姑被来往抬水提桶的小和尚们撞倒在地,崴了脚。”

“那这下是愈发的乱了?”

“对,一路火势逆转,呛得人没办法辨别方向,忍冬扶着我没走多远,却发现地儿偏僻,欲要回撤时,我听到了脚步声。”

“是僧众还是公府寻少夫人之人?”

“都不是。”

宋观舟低头沉思片刻,“那会儿我知道凶多吉少,不能有侥幸心理,想着忍冬瘦弱,拖着我也走不远,索性就此藏起,以寻机会逃命。”

何文瀚看了一眼宋观舟的拐杖,点头称赞,“少夫人有勇有谋,临危不乱,值得佩服。”

“嗐!大人谬赞。不过是为了求生罢了,我主仆二人遁入那废弃佛堂,期间我拔下发髻上的鎏金黄铜簪子捏在手上,躲入经幡后头。忍冬腿脚灵便,寻了个有几斤重的小铜香炉捏在手中,踩着杂物破烂的上了横梁。”

听到这里,裴岸倒吸一口凉气。

“你躲在下头,岂不是危险更大?”

宋观舟指了伤腿,“我倒是想爬上去,奈何有心无力,忍冬能上去,若我有个危险,她居高临下兴许能帮衬一二。”

再不,能逃得一人的性命也好过两人都死在这里。

当然,宋观舟定然不会说,她那时候一腔孤愤正浓,几乎是秉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杀一个不赔,杀两个稳赚。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半残,又是个弱女子,颓势初定,如何反转,宋观舟几乎都想到了所有计谋,包括美人计。

脸重要还是命重要?

自然是命。

宋观舟吃了口热茶,继续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刚藏好,还来不及多思量时,那贼子二人已手持短刀入了佛堂,首当其冲,对着供桌下面就一顿乱砍,幸而我主仆不曾躲在那处,否则也没有后来。”

她说得平和缓慢,孰不知何文瀚听得内里惊涛骇浪。

想不到眼前一张娇容的后宅女子,竟然能有如此胆识,再听到后头,纵使听过再多惊世骇俗的命案悬案,他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竟然主动出击?”

何文瀚失声问道,裴岸与秦庆东何尝不是瞠目结舌,“宋观舟,你真是胆大包天!”

听到宋观舟看到其中一个贼子猫腰搜寻佛像后头时,她居然手持簪子,一跃上了那贼子后背,手起簪落,竟然就这么杀了一个!

“这有什么,我与忍冬都是孱弱女子,若不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如何能逃命?临山被那手持弓弩的贼子死死缠住,也与我二人失散,我若不想着自救,此刻死在那血泊里的定然是我。”

裴岸同何文瀚一起入内看到长脸贼子脖颈上的血洞时,有几分猜测,但不敢确定。

他这娘子,还瘸着腿啊?!

“后来呢?”

这等精彩,比什么说书先生都讲得绘声绘色,秦庆东惊叹之余,催促宋观舟。

“然后,他没死。”

“啊?”

在场四个男人齐声看来,宋观舟摸了摸脸颊,“侥幸戳破了他的动脉血管,血是喷出来了,但一时半会死不了。所以——,他把我从背上摔了下来,手持短刀欲要砍过来时,我连滚带爬躲开了。”

说罢,她撩开窄袖,白皙皓婉上头,雪肤上半个巴掌大一片血肉模糊,“这就是 躲闪时,从地上擦过伤了的。”

这会子裴岸也顾不得外人在场,立刻捧着她手腕,喊了丫鬟。

“不碍事,我先同何大人复述当时情况,以便何大人早日查出后背的凶手。”

“……先处理伤口吧。”

裴岸满眼心疼,秦庆东已开口招呼阿鲁,宋观舟逾距拽了他衣袖,“坐下,秦二,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浑身上下多得很。要处理也是回府沐浴之后,洗了浑身上下这些腥味血迹,才能一一处理。”

何文瀚叹为观止。

这四少夫人,超乎寻常的冷静和从容,若不是困顿后宅,定然能成一番事业。

“还请少夫人继续言说,尽快完事之后,也好回府清洗今日浊气。”

“多谢大人,那观舟继续说来。”

说到这里,她左右各瞥了裴岸与秦庆东一眼,“四郎,秦二, 莫要打断我,事儿不复杂,几句话就能说清楚了。”

裴岸扶额,“娘子尽管说,我与溪回再不开口。”

宋观舟轻哼一声,继续说道,“从佛堂另外一边搜寻我们的贼子听得动静,马上奔过来,我再无逃脱可能时,那贼子已经抓住我的发髻,欲要提起头来,一刀抹脖子。忍冬前头看那贼子往我奔来时,早耐不住从横梁上把香炉子砸了下来,可惜砸歪了。”

“啊——”

“眼看那贼子的刀就要碰到我脖子时,临山赶到,他抢了弩箭,一箭射来,贯穿贼子持刀手腕,短刀当啷一声落在我手边,我也没多想,捡起来就朝着身后重重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