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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傍晚,晚霞正好,住在碧落斋的张芳慧生辰,她早些时日就说要起个小宴,今儿晌午,齐悦娘萧引秀带着孩子们来给她祝生辰。

许淩俏与兄长得了邀请,备好薄礼也从隔壁荣福苑过来,欲要赶个晚饭。

入了门,却不见宋观舟。

欲要使丫鬟去问问,张芳慧拦住,“凌俏莫要担忧,观舟还有一会子才来。”

萧引秀吃着霜月剥好的花生,哼了几声,“若是腿脚不好,不来也使得。”

张芳慧笑了起来,“长姐这话说得是又心疼人,又不心疼人,你倒是心疼她腿上难受,偏说得好似缺了她,今儿我心头就不难过一样。”

“你难过些什么?”

萧引秀抬眼看向张芳慧,后者来跟前,趴在她肩头,软声低语,“长姐,好歹是我的好日子,多收些礼也是使得的。”

插科打诨,惹得萧引秀也绷不住,笑意之中带着假意的薄怒。

“是萧家缺你吃穿,还是北哥儿小家子气,竟是想着来我们这里要好东西了?”

“我的姐姐啊,好东西哪有嫌弃少的,你倒是日日里见多识广不以为然,可妹妹我却天生财迷的心,恨不得都收到私库里,一日日看十遍。”

“真真儿是个没出息的。”萧引秀轻哼。

齐悦娘轻拍了萧引秀的手背,“好歹是你娘家的妹妹,你若是不疼,我与凌俏就认回来了,你知道我也没个贴心的亲妹子,芳慧能说会算,我甚是喜爱呢。”

许淩俏也笑意盈盈附和道,“自是如此,我与观舟都缺个做得一手好菜,还有精湛绣艺的姐姐呢。”

“罢了,既是都来跟我抢,我倒是不给了。”

说说笑笑,难得萧引秀不生闷气,和乐一团,直到院落门口来了个生脸的嬷嬷,衣物穿着也非寻常婆子粗糙随意。

“世子夫人,老爷有请。”

国公爷?

萧引秀慢条斯理起身,张芳慧看过去,低声问道,“怕是姑父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去去就知,你们一处坐着就是。”

顺势拨弄淩哥儿欲要撞过来的身影,“你兄弟们玩耍可是担心些,可别再这里吵闹,砸了物件儿小心我收拾你们。”

说罢,扶着霜月出了碧落斋的院门。

那生脸嬷嬷一声不吭,跟在身后,许淩俏入府日子不长,可张芳慧却有些疑惑,“这嬷嬷好似见过。”

齐悦娘淡淡一笑,“从前跟在父亲身边的杏嬷嬷,你入门晚,应是不曾见过。”

“是府上老人了?”

“是父亲跟前的老人,从前在边关就伺候着的,前几年说是跟着儿子回乡养老,不知为何,今年又回到府上。”

旁边楚姑姑帮着添茶倒水,两个哥儿在这里,她也不便退下。

“大少夫人有所不知道,这杏大婶子失了儿子,没得饭吃,才来公爷跟前的。”

这么说来,镇国公倒甚是念旧。

这边萧引秀往正贤阁赶路,却与从正贤阁方向出来的裴辰迎面相逢,裴辰数日不曾理会她,今日也一样,鼻子喷了口气,下巴高抬,目中无人。

萧引秀看得难受,到了跟前还是给裴辰行了礼。

“不敢!堂堂世子夫人,萧家大姑奶奶的礼我裴辰可没福分受。”说罢,身子 往边上一挪,避开了这屈膝万福礼。

“世子,您要闹到什么时日才肯罢休?”

萧引秀抬脸,一双眼眸都是疲惫。

“闹?”

裴辰低头看她,冷笑一声,“不敢!我哪里敢?你前些时日往正贤阁一哭,我这不……,又被骂了。可惜府上有事儿,不然呀,我又得被你害得去跪祠堂。”

萧引秀身形一僵,“我不曾在姑父跟前说过你什么。”

“哟!”裴辰啧啧两声,阴阳怪气说道,“我自个儿的银钱,亏了就是,也不曾拿你的嫁妆去贴补,你怎地看不过去,倒是往父亲那里浑说——”

“世子误会,是姑父差海叔让我过去回话。你那些破事儿,不用我去告状,姑父眼睛清亮,早看得清清楚楚。”

裴辰才不信她。

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一番萧引秀,“你身上这一身拓黄锦缎衣物,可是半点不衬你,好端端的主母,硬生生老了十几二十岁。犹如你胸口那团乱跳的心,盘算诸多。”

萧引秀被这般品评,近乎晕厥。

“世子无端辱我,到底是要出个什么子闲气?”

“不敢!萧大姑奶奶如今拿捏得我毫无话语,父亲差海叔接手我所有投出去的生意,这下子我与我那几个可怜的妾侍,只能仰仗您这妇人苟活,岂敢再有闲气?”

说罢,重重哼了一声,才摇扇离去。

萧引秀几番要追上去问个明白,却碍于旁边立着像个锯嘴葫芦一样的杏嬷嬷,以及霜月的阻拦,才歇了腿脚。

“他是发的个什么疯?”

霜月有苦说不出,世子夫人心头若是苦涩起来,连带着正房上下飘过的虫蚁都是黄莲水里泡过的。

苦嗖嗖。

原因无二,裴辰欲要再接个女子入门。

他自是不敢去跟父亲说,并指望着萧引秀容了那女子,做正宫大妇宽容之态,到国公爷跟前替他张罗。

萧引秀如何愿意?

那巧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孽种,其他几个姨娘,日日里盯着裴辰,她萧引秀看得倒了天大的胃口,如何还愿意再接一个进来?

夫妻上次自韶华苑小宴大闹一场,裴辰再不曾给过萧引秀好脸色。

“你日日善妒,如今我膝下只有淩哥儿桓哥儿,你倒是再添一个,我并不去纳什么小妾姨娘。”

“你不在我房中歇息,我一个人哪里生个来?”

萧引秀满腹心酸,冲着裴辰吼了起来,裴辰不以为然,“少嚷嚷,总不能让我养在外头。”

“你混账!”

萧引秀起身,指着椅子上斜靠着的裴辰,泪光点点,气不打一处来,“这屋里的女人还少吗?你从来沾惹这个那个,我何曾不容人?而今你倒打一耙!”

有了这些僵持,才有得今日裴辰被裴渐骂得狗血淋头。

只是他怕归怕,色心不改。

梗着脖子,“父亲,外头那女子也是清白人家的,爹是个老秀才,膝下就这么个闺女,如今……有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