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风火急火燎的进了宫,因为他是外臣不能进后宫,宣武帝和程晚清在乾清宫见了谭延风。
小太监去传旨,只告诉谭延风皇上召见,并不知道什么事,所以谭延风原本来的时候做好被宣武帝问罪的打算的,结果一进大门刚跪下行完礼抬起头看到坐在一旁的万俟昕和姜楠差点没哭出来。
“四皇子你什么时候进城的啊,下官在家中等了您一上午啊,现在俞统领还在下官家中等着呢。”
宣武帝已经气的把这件事忘了,赶紧让冯远传旨让俞弘带着人回来。
万俟昕没有管谭延风是什么心情,而是直接问:“谭大人,我大哥去汇州那三天到底干了什么?”
谭延风立马看向万俟烨,可惜还没有看到万俟烨的反应万俟昕就蹲在了他的面前轻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看谭延风的脸瞬间憋红了,最后他看都不敢看万俟烨只能低着头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把自己封在林千院的暗室里三天不吃不喝,还把那里面的铁链都绑在自己的身上。”
万俟昕的瞳孔一缩,然后握紧了拳头,缓慢的站了起来,他走到已经脸色变的惨白的万俟烨跟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就这么想尝尝我这十几年过的有多不堪吗?”
万俟烨心中慌乱,他往前一步拉住万俟昕的手腕说:“不是,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是什么意思?”
万俟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抬起万俟烨抓着自己的那个手腕说:“你是不是想要我把我受过的罪都受一遍心里才不觉得心安?那要不要我把你的四肢弄断,再帮你治好啊?”
万俟昕的胳膊在发颤,万俟烨被他眼中的哀伤烫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不是,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万俟昕:“然后呢?知道了以后呢?把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拉着我一同回忆那些不堪?我们兄弟一起痛苦?”
这几句话就像是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在万俟烨的心上,万俟烨的心开始闷痛,他开始无法呼吸,他像是一只被海浪拍在岸上的鱼一样,只是张嘴,却无法获得氧气,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
站在不远处的姜楠注意到了万俟烨的脸色,左右看看,立马对处在发懵状态中的程晚清说:“母亲,借用你的发簪一下。”
“啊?哦,给你。”
程晚清虽然不知道姜楠要干什么,但是还是飞快的拔下自己的发簪递给姜楠。
姜楠立马快走几步,走到万俟烨跟前抓起他的胳膊撸起袖子在他的内关穴,神门穴重重的刺了几下,然后指腹轻柔。
万俟烨被姜楠突然的动作弄愣了,只顾着盯着姜楠的动作,忘了心痛的感觉,渐渐的他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姜楠抬头看到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放下手,扭头对万俟昕说:“好好说话,你再刺激他,容易把他刺激的升天。”
万俟昕看向姜楠,他的眼神,哀怨,委屈,悲伤,痛苦,困顿,不解,十分的复杂。
他也不想刺激自己的大哥,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曾经的经历他是忘不了,但是他释怀了,并没有沉浸在过去悲痛中无法自拔,他觉得自己现在过的很幸福。
可是现在好像是他走出来了,别人却走不出来,他大哥自责,甚至去体会他那几年是怎么过的,大哥把他所有的不幸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而他的母亲和父亲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他真的不想这样,他好不容易找到家人,他就想轻松自在的和他们在一起过余下的岁月。
过往的经历虽然不堪,但是他不恨,不悔,他被关过的苦,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也不想任何人为此内疚,悲伤。
可是现在他的大哥因为自己生病 了,他无法想象在他失踪的这十几年中他的大哥是怎么在内疚中度过的,甚至把自己弄病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大哥,没关系,我真的没有关系,那十几年自己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不堪,他每天都有很多的书看,每天都在练武,每天都过的很充实,过的很平静,他没有浪费一天。
现在他很快乐,他也想让大哥快乐,想让父亲母亲不再用那种哀伤、内疚、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样会不断的提醒自己被囚禁这件事没翻过去,他不想这样。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他看过你那么多的书,懂得那么多的道理,但是没有一本书教他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情。
姜楠通过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所思所想,她轻轻握了一下万俟昕的手说道:“别急,我跟大哥谈谈吧。”
万俟昕默默的点头,抬步往外走去。
姜楠给还在地上跪着的谭延风使了一个眼神,谭延风也麻溜的退了出去。
殿里只剩下了宣武帝,程晚清还有万俟烨和姜楠。
姜楠对万俟烨说:“太子,您坐下我们慢慢说。”
万俟烨颓然的坐下,低着头问:“我是不是惹四弟伤心了?”
姜楠毫不留情的说:“是。”
万俟烨把脸埋在自己的手里痛苦道:“我只是想对他好,想弥补他,可是怎么越做越错?”
姜楠:“你的弥补,你的好就是错。他不需要任何的弥补,在你们的眼中这十二年多他可能尝尽了这人间极致的苦,但是他不是这么想的。
你们注意到他的眼睛了吗?他有这世上最纯净的眼神,清澈,无悲无怨,这十二年他跟自己和解了,他把那一场经历当成了修行,他已经从那些痛苦中脱离了出来,把曾经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可是你们却认为他过的不好,可怜他,心疼他,内疚,痛苦,甚至太子您还去主动去感受他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他拼命的往前跑,跨过了山,越过了河,可是你们却拼命的往回拉他,让他一遍一遍的想去曾经的不堪,看到你们的心疼和内疚,他就提醒自己一下曾经发生了什么。
你们知道他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们只是把他当作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受伤了需要照顾,但是又不是完全依赖别人的人,他和我们在一起过最普通的日子,他开心,放松,自由。
就连最小的叶子和花花都不会去问他曾经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受伤,对于他来说,我们就是他正在向前奔跑的路上遇见的风景,他非常开心享受能遇到这样的风景。
你们对于他来说是存在过去的人,他出事的时候你们只是带兵打仗的将领,是程家一个普通的母亲,是可以任由他撒娇的大哥。
他只是长了岁数,但是内心的认知没长,一时间还没法接受你们身份上的变化,适应你们当皇上,皇后,太子的身份尚且需要时间,他在努力夸过那十二年重新认识你们,可是你们却要让他从十岁开始回忆,还要让他照顾你们的情绪,陪着你们一起伤怀把他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实在是为难他。
所以你们如果真的想为他好,就把他曾经经历的都忘掉,是当他是个常年离家的游子,现在回来了,你们之前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太子你也不要内疚,你的内疚痛苦对于他来说是负担,他不想任何人因为自己痛苦。
他是个很善良,很细心的人,你们不好的情绪会增加他的负担。
你们已经失去了十二年相处的时光,往事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纠结,不要再问他苦不苦,累不累,疼不疼。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太子殿下,我不是危言耸听,您的身体现在很糟糕,刚才稍微受刺激,就引发了心疾,您现在如果还要继续这么累自己,不放宽心好好休养,一旦遇到能让你情绪激动的事情,又没有身边救治你的话,你很容易猝死。
当年你认为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导致元邦被囚禁十几年,这十几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内心有多煎熬,你自己清楚,难道你想你死后元邦再认为是他的原因害死你再内疚痛苦后半生?”
“不,我不是。”
太子抬起脸,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想,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到万俟昕他就忍不住的内疚。
姜楠:“不是,就收起你们那些悲伤心疼的眼神,用心感受元邦,你们会发现他过的很好,很放松,他的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过的好。”
她又转向早就哭的不能自已的程晚清说:“还有母亲您也一样,母亲刚才我偷偷给您把了一下脉,您的身体也很糟糕,想必这么多年您悲伤成疾,不愿意放过自己,更不愿意好好治病,虽然您没有心疾,但是您的精神状态很差,五脏六腑都有损伤,如果您想多陪元邦几年的话,就要放宽心好好养病。”
程晚清擦着眼泪一直点头:“好,好,我养, 我一定要多活几年,把失去陪昕儿的那十几年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