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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一袭红衣翩翩落入莲花池。

武十镰领着秦思武再三拜谢国师大人的照顾之恩,而后交给她一封信,似乎是镇南王亲笔所写。

李常乐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不过他估计可能也是为了秦思武而表达谢意的客套话。

红莲看着武十镰:“明日早朝,陛下会召见你。”

武十镰早有预料,毕竟回来的任务之一就是传递福泽秘境的消息。

“无事便回府吧,不必做什么准备。”

武十镰和秦思武告退,徐广也不赏鱼了。

李常乐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不,应该说武十镰表情过于郑重了。

如临大敌一般。

李常乐看着离开的三道身影,撇了撇嘴。

“师叔,什么时候祭天大典?”

红莲说道:“时间定在三日后,等下会有人来送你们两个到时要穿的道袍。”

“还要换道袍?”

“我跟师妹的道袍都是上等法器,变换一下模样就好了。”

红莲摆了摆手:“随你们喜欢。”

李常乐又问:“师叔,我们具体是要做些什么呢?”

“只需坐在天坛上念诵道经。”

“就这么简单?”

李常乐面露狐疑,莲花观里弟子这么多,为何偏偏让他们两个登坛诵经。

他一直就没信师叔的鬼话。

因为看见师叔,他就能看见常宁以后的模样。

红莲神秘一笑。

“你们俩下山游历还不忘了来看望我,我作为你们的亲师叔,岂能让你们白来一趟。”

“这祭天大典另有玄机,少不了你们两个的好处。”

“你们呢,到时只管诵经即可。”

李常乐叹了口气,师叔非要卖个关子,他也不想浪费口舌追问了。

至于好处,他倒是没太在意。

身为白玉观清风殿殿主的亲传弟子,法宝法器向来不缺。

而以他的修为,不是简单辅以外物就能提升的。

常宁还好一些,估计师叔所说的好处对常宁更有用。

秦思武回到王府以后便被武十镰拉到后院。

这里是两人年幼时习武之地,若非大事,武十镰不会带他到这里说。

“十哥,什么事?”

武十镰神色郑重:“先前与你通过书信。”

秦思武坐在石凳上,说道:“你是说要带我去南昭?”

“陛下不会答应的。”

武十镰抬手打断:“你先听我说。”

“此次必须带你回南昭。”

“王妃病重。”

简单四个字在秦思武耳中如一记响雷炸开。

“你说什么?”

秦思武呼吸变得粗重,六神无主,下意识想喝口水,往石桌上一抓,什么也没有抓到。

武十镰缓缓开口:“王妃病重,想见你。”

“王爷已经下令,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回南昭。”

“即便陛下不允,抗旨也要带你回去。”

秦思武猛地站起来,盯着武十镰:“母亲为何病重!”

武十镰面沉如水:“你该知道的。”

“王妃生你时受的伤。”

“可是……可是国师大人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秦思武神色焦急,就算被两个五境刺客刺杀,他都没有这般心慌。

“伤及本源,无法根治,国师大人也只能为王妃强行续命,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武十镰眼神复杂,他并没有怪罪秦思武的意思。

二人感情如同亲兄弟一般。

而王妃待他如生母,虽无血缘关系,却都是真真切切的亲情。

“为何从未与我说过?”

“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一个人在太安城已经够孤独了,难道还要再加一分自责与亏欠?”

武十镰看着他:“你是镇南王独子,你就该知道自己所背负的责任。”

“陛下不会答应的。”秦思武重复道。

“所以我还带回了福泽秘境的消息。”

武十镰说道:“陛下如果想争这座秘境,王爷必然要从中协助,王爷在南昭为大阳尽心竭力这么多年,只是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陛下会答应的。”

“这算是阳谋?”

秦思武还是摇了摇头:“就算陛下答应,明王也一定会从中阻挠。”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我在玉杨县遭遇了刺杀。”

秦思武将遇刺一事和自己的推测都告诉了武十镰。

武十镰深吸口气:“所以你怀疑是明王在警告你。”

“在这个节骨眼上警告你,只能说不愧是明王。”

“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陛下,只要陛下应允,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

秦思武皱着眉:“可是陛下真的会答应吗?”

“明日自见分晓。”

“你接下来这几天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府上,也别往莲花观跑了。”

“关于那位李道长……”武十镰顿了顿。

“此事之后,我会亲自前去拜谢。”

“好。”

这一天傍晚,李常乐尝试教会梁渠传音之法,但是梁渠根本学不会。

不知是因为悟性差,还是修士的术法妖兽无法学习,总之教了它半天,还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就学会点头了。

李常乐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就是天地异兽与普通妖兽的区别。

但转念一想,传说中大部分天生地养的神兽异兽都是一出世便神通广大,何况区区人言。

梁渠乃世间怨气所化,是恶的象征,应是暴戾恣睢,祸害人间,不应只做一只有事点头无事睡觉的狸猫。

初见时,李常乐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这只梁渠修为确实太低了,也没有应有的残暴性格,更像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连常宁都可以欺负它。

当然王成胆子最大时还是只敢叫一声梁兄。

翌日。

太极殿外,一众官员分列两侧等待上朝。

左侧打头一袭绯袍略显老态,此人乃是大阳宰辅顾文芳,人称顾相。

与其并列的是明王姜逸。

“明王殿下,若非大事,你不会上朝,莫非那消息属实?”

姜逸微笑回应:“顾相所说是何消息?”

顾文芳笑道:“明王殿下,与我还用得着说这种话?”

意思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不过捕风堂无论大小情报,在皇帝未发话之前他绝不会外泄。

但不是从捕风堂传出去的消息他也不会管。

武十镰带着血骑招摇过市,不消一日整个太安城都知道了,身为宰辅的顾文芳有心要查也不会太难。

一般文臣武将回太安城述职,都是要经他之手,可惜武十镰不在此列。

早朝开始,崇阳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龙椅听着下方群臣奏章。

众人都察觉或有大事发生,因为不仅明王到场,就连国师红莲也在殿内。

有眼尖的也看到了故意站在末尾的武十镰。

日常奏对已毕,崇阳帝看向武十镰。

“武副将,说一下吧。”

崇阳帝语气深沉,仿佛是在压抑情绪。

群臣纷纷回头,注视着武十镰走到殿前。

“三个月前,例行南下探查的探子回报,我大阳与蛮国交界处的赤练山中霞光冲天。”

“据多次探查,发现是一座即将现世的福泽秘境。”

“周围偶有四方神兽瑞象围绕天宫的异象。”

武十镰取出一卷画。

“这是用法术拓印下来的景象,诸位请看。”

画卷展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显现,中间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恰如天上仙境,美轮美奂,仙意盎然。

“王爷推测,这座福泽秘境可能是一处仙家道统。”

殿前一片哗然。

不管什么仙器灵宝,亦或是法术秘藏,只能提升修士实力,于大阳而言其实并无实际意义。

但若是一处仙家道统却可以源源不断培养修士。

此道统专指传承之物。

据说钦天监内明镜台上悬浮着一块八棱柱,便是钦天监道统所在。

传承之物没有定性。

无论大小,无论形状。

沙粒星辰,一叶树海,道即是森罗万象。

一直侍奉在侧的刘公公适时喊道:“肃静!肃静!”

崇阳帝没有开口,武十镰沉声道:“福泽秘境开启之日就在一月后,这是我大阳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末将斗胆,这座秘境我大阳势在必得。”

站在顾文芳身后的一位官员出列。

“武将军,这座秘境在赤练山中,蛮国是否知晓?”

武十镰多看了几眼,方才认出,原来是与秦家差点结成亲家的徐尚书。

“霞光漫天,蛮国境内自然也能看到。”

徐尚书手持笏板:“陛下,微臣以为我大阳与蛮国素来不和,此次争夺秘境,稍有不慎恐引发国战。”

“徐尚书的意思是将这秘境拱手让与蛮国?”

武十镰眼神睥睨,在战场上可培养不出什么温文尔雅的脾气。

“我南昭将士在战场上拼杀,徐尚书却要让大阳当缩头乌龟不成?”

徐尚书眼睛微眯:“陛下面前,请武将军注意言辞。”

不管是为了秦思雨婚约之事,还是眼下这情形,武十镰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御座之上,崇阳帝摆了摆手,看向顾文芳:“顾相怎么看?”

顾文芳出列。

“这么多年来,蛮国屡屡侵犯我大阳边境,确实多亏了大将军和南昭的将士们。”

“不过两国边境互有摩擦,实属正常。”

“若是国战开启,不说整个大阳,南昭的百姓们怕是要民不聊生了。”

武十镰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朝廷上下,大多文人儒士,思想迂腐陈旧,安逸日子过惯了以后便不敢动刀,也不许他人动刀。

但这座福泽秘境,崇阳帝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放弃争夺。

武十镰淡淡开口:“顾相未上过战场,不了解战争。”

随后他往前踏出一步,盛气凌人。

“想必诸位大人和顾相的看法一致。”

“呵呵,诸位在家中待久了,却忘记了外面皆是豺狼虎豹。”

“他们不咬你,只是因为牙口不利,院墙太高,而南昭之于蛮国便是大阳的院墙,墙上的抓痕,在里面是看不到的。”

“南昭百姓从来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因为他们生怕有一天自己也要去城墙之上举起长枪。”

“如今的局面,要归功于陛下的圣明,王爷的武勇。”

“而诸位大人只需坐于堂前,拍拍醒木,发发牢骚便够了。”

武十镰冷眼扫视一圈,眼前这些朝堂诸公,有几个上过战场,只会夸夸其词袖手空谈,嘴上说着百姓如何如何,回到家中还是娇妻美妾山珍海味,哪里懂什么战争的残酷。

休要在此指手画脚!

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一杀一个不吱声。

顾文芳身后一众文臣面色铁青,气得胡须乱颤。

“陛下!”

几位大人的话还没出口,崇阳帝直接抬手打断。

“武十镰,不得放肆。”

武十镰抱拳低头,没有再说话。

崇阳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武十镰说得没错,这座秘境我大阳势在必得。”

早朝过后,国师红莲、宰辅顾文芳、明王姜逸,还有武十镰被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崇阳帝开口:“我大阳高境修士数倍于蛮国。”

“此次该派多少,该派第几境的,还需仔细商定。”

“武副将,你对蛮国较为熟悉,说一下蛮国修士的实力。”

武十镰说道:“蛮国明面上只有两位九境修士,其中大祭司多半不会出手。”

“八境修士不超过三位。”

“七境修士不超过五位。”

“但暗地里是否还有隐藏,无法探查。”

崇阳帝点头:“那我们便派三名九境修士,五名八境修士,十名七境修士。”

“诸位意下如何?”

顾文芳说道:“陛下,可要通知监正大人?”

“不必,等商定好具体人数再派人去传明澜监事吧。”

明王姜逸一直沉默,他注意力都在武十镰身上。

这位义子或许有些稚嫩,但举手投足间还真有那么一丝像秦汉生。

姜逸见过的武将数不胜数,他对秦汉生的评价是,这份能令人胆寒的气魄独一无二。

秦思武没有继承的武勇倒是让这位义子学到几分。

而红莲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仿佛眼下之事与她无关。

崇阳帝看向红莲:“不知国师的那位师侄是何修为?”

红莲回过神来,她知道崇阳帝指的是李常乐。

笑着说道:“陛下不用打他的主意,祭天大典过后他们俩便要回山继续修行了。”

崇阳帝有些惋惜:“可惜莲花观内众弟子修为尚低,倒是无人可用。”

“朕还以为这次能由国师这方出一人带队,结果还是要交给钦天监来办。”

红莲道:“陛下勿怪,我自成为大阳国师那一日起,便已与白玉观割舍清楚,他们来看我,我已经很欣慰了,不好再强求他们为朝廷做些什么。”

崇阳帝深深看了一眼红莲,心中郁闷,那你还让他俩辅佐你登坛祭天?

他早已知晓李常乐修为,有此一问只是试探,不成想红莲直接回绝了。

那日红莲带两位师侄一起入宫,他本以为是红莲想将他们纳入莲花观,提前打声招呼,现在看来真的只是来皇宫蹭顿饭。

这位女子国师,什么都好,就是随性了些,无法以常理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