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娘没有胡说啊,我......”老妇人咬了咬下唇,“我是先夫人的陪嫁婢女,后来,夫人有孕便把我给了老爷做妾......夫人的娘家,艾府......艾老太爷会突然离世,大爷他们扶棺回乡遭遇意外,甚至连夫人后来的死,都是......”
她的面容顿时就写满了恐惧,下意识地瑟缩着,让本就枯瘦的身体显得愈发骨骼嶙峋:“都是老爷害的......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老爷醉酒后把我当成了现在这个夫人,无意说出来,我才......”
“我只是一个妇人,又已经生养了你,我才会......才会当做不知道,直到现在,我......我是大小姐放出来的,她已经知道那些事情了,你快些走吧,不然安国侯夫人还有大小姐定然都是不会放过你的!”
曾复脸上的肌肉没法控制地抽搐起来,他完全没能想到,在自己已经走上一条最糟糕的路,正在努力求生的时候,竟然还能有这么一个要命的深坑在等着他。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作为父母倍加疼爱的家中独子,他所经历过最大的挫折也不过就是高考失利和遭女同事黄谣被开除而已,本以为穿越到古代这种好事情落到他头上,就能轻轻松松地如他看过的龙傲天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出人头地,却不想还是做什么什么失败,踩了这个坑还有另一坑。
于是乎,他本能地再度开始回避,手一抬就挥开了泪眼婆娑的老妇人:“什么鬼话!哪里来的疯婆子,竟然说这些没边际的话!”
面对不是亲娘,但天然占据了母亲这一重要位置的曾夫人时,曾复心里惦记着这具身体的亲娘,幻想自己将来某一天能如天神降世一般拯救生母;但当他自己一事无成,还发现这具身体的亲娘的形象半点儿也不符合自己的幻想的时候,他便也能毫不留恋地将这女人单方面遗弃。
“来人!快来人把这疯婆子押走!”
他高声叫喊着引来了路过的护院,几人轻轻松松就把瘦弱的老妇人扭住送走,而正以为自己是摆脱了个大麻烦而松了一口气的曾复并没有看见,那不挣扎也不反抗,甚至连一句哀求的话都没出口的老妇人眼中,盈满了深深的悲哀和绝望。
曾家众人找了一整日,也没能找出曾素秋的行踪,他们也没胆子上对方常去的永嘉侯府和君家询问,只能叫人偷偷拿了钱去这两处地方窥探,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曾素秋出现的曾郎中,只能安慰自己——“这逆女应当知晓轻重,以子告父乃是大不孝,没了我,没了曾家,她也落不得什么好~!”
“老爷说的对,便是姐姐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愿意看着唯一的女儿把她自己,把咱们家里闹到绝路上去,大小姐现在应该只是在等着看咱们能出什么筹码罢了。”曾夫人一咬牙,“老爷,若是能叫大小姐消气,妾身愿意给姐姐偿命,只盼着老爷日后能不忘了妾身,清明寒食,给妾身......些许香火......”
曾郎中闻言只安抚性地把人抱了抱,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曾夫人心里发冷,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白帕。
这天夜里。
曾郎中梦中突然呕血不止,侍从急急请来大夫,发现竟然是中了毒,所幸还有的救,曾郎中勉强抢回一条小命,只是要卧床数日,连话也说得不清楚了。
而就在曾郎中被救治的时候,曾夫人把曾复悄悄叫来:“我的儿,你爹要杀了我给先夫人赔命呢,为娘也不瞒你,当初是你爹与不晓得哪个大人物勾结,借女婿身份的便利,给艾老大人下了几次药,才会让老大人暴亡,后来艾大爷一家回乡路上遭灾,只怕也不是什么天意......”
她表情忐忑极了:“后来先夫人生了你姐姐之后,虽然是难产,但......但其实也没到要死的地步,她是与老爷发生了争吵,她......她尸身上好几处挫伤,脑袋后头一块都是凹进去的!”
对面的曾复已经震惊到失语,只感觉这糟心的世界好似专门存了心思,恶意要叫他倒霉一样,让他穿进这一潭烂泥塘一样的家中。
“......你爹的账本信件多半是叫大小姐拿走了,但既然大小姐她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那东西来,想必也是不愿意和自己娘家撕破脸皮的,你爹想用我的命去填......可以大小姐的脾气,单单我一个哪儿能足够,只怕是还要赔上一个你,甚至是老爷......就算只要我一个人的命就能叫她消火,可我若死了,他又续娶再生别的儿子,那我的儿你该怎么办呢?”曾夫人虽是小家子出身,但胸中也颇有城府。
一句一句循循善诱道:“为今之计,便只能在大小姐发难之前,让老爷他自己赎罪......若是亲爹死了,大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留在外头,而咱们也能有转圜之机......我的儿,你好生想想,好生想想,你是娘的命根子,娘后半辈子都只能靠着你,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害你的!”
就在曾家府上乱成了一团的时候,外头也没消停。
在曾郎中中毒的第二日,春闱放榜。
高中会元之人,京中百官百姓都不陌生,正是那这些时日来有诸多流言缠身的少年英才——林翘。
榜单放出后没多久,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始或庆贺,或悲伤的时候,街头巷尾忽然出现了一群举着标语旗帜,大声指责本次春闱有人舞弊,会元林翘名不副实,更是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之事,牝鸡司晨颠倒阴阳,更犯下欺君重罪!
盘桓在京城中数日的流言似乎在这一刻被瞬间引爆了,无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读书人模样的人堵在贡院外头,静坐示威,要求还他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