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你都问了她什么?”谢珝真弯起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问道。
林翘坐在下面一个离她不算太远的位置上,回忆着 不久之前才发生的那件事情:“晚生询问了那位长史驸马的身世来历,与长公主殿下平日里如何相处,又问了先前在天井处见到的那位姑娘是自何处而来,为什么看上去她似乎不太有常识,却还能在长公主身边伺候。”
距离合意楼荣乐长公主坠楼事件已经过去了几天了。
好歹是皇帝仅存的两个姊妹之一,在荣乐长公主坠楼的当天,谢珝真就接到了消息,并且派出尚宫局女官和宗令一同调查此事,只是他们到合意楼的时候,荣乐长公主声称自己坠楼只是一场意外,在让楼中众人与公主府长史接受调查盘问过后,这件事便在当事人的坚持下,被盖章定论为意外了。
只是虽然对外的结论是如此,可在帝后这儿,必须要交代清楚实情。
荣乐长公主当场便请那尚宫局女官回来央求帝后给她一些处理私事的时间,皇帝本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答应了,谢珝真有些不乐意,只是皇帝拿出了另外的筹码说服了她。
三日过去。
荣乐长公主的伤势并没有恶化,合意楼也依旧在迅速的修整过后重新开放了,还是与从前一般的热闹。
唯一不同的是。
荣乐长公主再一次与驸马和离。
“说到她如今这个驸马的来历,本宫倒是还有些印象,不过冠英你既然单独拎出来说,想是里头还有隐情?”
今天荣乐长公主拖着伤体入宫向皇帝回报那日的坠楼事件,又道是林翘在当天帮了她的大忙,也想给他求个赏,谢珝真得知后便干脆把林翘给传召进宫来了。
这一次二人见面的地方依旧是是寿宁宫里。
谢皇后这边有许贵妃相陪,林翘作为“外男”,则照旧是由谢母这个长辈带着的。
表面看来依旧是个男少女多的局面。
林翘点点头,回答道:“荣欢长公主这位前驸马,乃是江南衮州苏家的小公子,今年二十有二,他是在三年前与长公主殿下成的婚,只是那位兰长史告知晚生,这成婚的三年间,苏公子与长公主殿下并未同房过,因为苏公子他——不愿意,且因为这一点,苏公子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下人们面前,也不乐意接受长公主府下人的服侍。”
“这对夫妻之间,似乎是丈夫厌恨极了妻子,也顺带着厌恨妻子所拥有的一切,他们俩就连那日去合意楼,都是一前一后去的。”
“这倒是稀奇,娘娘,臣妾自小长在乡间,听见的都是男子强夺女子,女子不愿意的,从没听过这男子不愿意......不过到底是公主的心意更要紧些,便是不愿意,他又能如何呢?”许贵妃半是羡慕地叹了一句,又好奇地催促林翘往下说。
“而那位瑶玉姑娘本姓秦,名汝婴,也是江南衮州人士,因故失却父母亲族,孤身一人流浪到京郊时被长公主看中,在今年年初才入了府中,因她相貌端丽,很得长公主喜欢,特意将之提拔到身边随侍。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共有十六人,每日八人分为两组,日夜轮换,而这位秦汝婴姑娘当日便是跟在长公主身边,便是长公主要与驸马独处,她也仍旧在场。”
那一日。
林翘问过兰长史之后,便与她一同到了荣欢长公主坠楼之前待的那间屋子里查看。
“晚生入屋内探查之后,发现屋中从某一个时刻过后,便只剩下两个人活动了。”林翘的手动了一下,这种卖关子的时刻,应该要扇两下折扇才习惯,可惜的是她今天没来得及带上。
而谢珝真已经从她方才的话语中窥见了些许真相的端倪:“你说,是那屋中只剩下两个人在,不是只剩下两个主子?”
林翘又一次点头:“正是如此,屋中只剩下两个人活动的迹象,而且,屋中那人与长公主殿下曾经有过争执,更有意思的是,屋内只有两人,却又有三种足迹,其中一个,却是小脚穿了大鞋,而且还是用女人的脚,去穿了男子的鞋。”
此言一出,殿内几个脑筋还算灵光的女子都彻底回过味儿来了。
许贵妃用团扇轻轻遮住下半张脸,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荣乐长公主的驸马,是个女子?而且很可能是那个秦姑娘?!”
惊讶完了,许贵妃愈发疑惑好奇起来:“可若真是如此,那她们是如何制造出屋中有三人存在的假象,令驸马和侍女瑶玉在其他人眼里同时存在呢?”
“很简单,那屋中定然是有另外能出楼的通道,只要驸马先入内等待,如以往一样挥退下人,一个人待在屋中,再换成瑶玉的打扮从小门偷偷出去陪着长公主再来一遍就行了。”谢珝真习惯性地揉了一下额角,“真不愧是陆氏的公主,一样的爱折腾。”
这种话,身为皇后的谢珝真能说,其他人却不可以接。
于是很有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谢珝真又问:“本宫听你的描述,这位秦汝婴姑娘,似乎对公主心存杀意啊。”
“的确如此。”
林翘通过常人无法探查到的微末线索,很快当着兰长史的面,不但推断出了当时屋中的“驸马”是如何与长公主发生争执,长公主又是以何种姿势坠楼,还顺便找出了藏在屋内的一座暗门,并且从门后翻出了一件带着血滴印的男装。
这血迹并不是长公主的,而是秦汝婴所留。
“......真是不明白,分明是我没有怪罪她家里人做出欺上瞒下的丑事,还把她从那种家庭里带出来,她怎么就那么固执地认为我是对她存了不好的心思呢?”
御前。
依旧是躺着叫人抬过来的荣乐长公主满脸委屈地向皇帝诉苦:“竟然还想用簪子自戕,若不是我及时拦着,只怕她小命也没了——这么说来,我又救了她一命呢。”
“要不是为了拦那一下,我也不会不小心摔下楼去。”荣欢长公主脸上带着一种与皇帝在某些时候十分相似的欢喜神情,“她不愿意做我的驸马,直说不就好了,我哪里舍得怪罪她,可她为了糟心哥哥和父母不得不假扮男装做我驸马的模样,也实在是可爱极了,我怎么舍得怪罪啊!”
“陛下,您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