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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下,路上行人匆匆。

水珠叮叮当当从瓦片落下,滴在柏油路上炸开,汇聚成釉似刷的透亮的一层水皮。

金发双马尾的小女孩转着雨伞柄,上深紫下粉红的露肩纱裙下摆与伞顶同频旋转着。

芭比粉低跟单鞋踮起,于路边窄小的路肩石上踮起又旋转。

女孩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乡村音调,自娱自乐间一紫一灰的异瞳中亮起微光。

“哎哎哎,那个人是小童星莫纱吗?”

路人间时不时响起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女孩面向他们时总是微笑着赠与一张张签名和合照。

尽管好不容易有个休假日却得营业而不太开心,但妈妈交代过对粉丝要友好。

莫纱不想同妈妈打别,天天吃水煮菜已经很没劲了。

要是妈妈一气之下停了她的零花钱,解馋的夜宵都没得喽。

那才不想过下去呢。

雨愈下愈紧。

周围的粉丝们一哄而散的时候,隐隐绰绰的太阳从正头向西边下跑。

一看表,下午三点了。

再耽搁下去就要错过那家甜品店的限量新品了。

莫纱跑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口罩。

拆开两个后一个戴上一个把马尾包成团扎好,急忙奔向目的地。

“咦?”

路过一个转角,莫纱揉揉眼,惊奇又迷惑地发出喟叹。

街角本该是红绿灯的位置却被简易桌椅霸占,两样事物重叠,怎么看都会觉得是幻觉罢了。

椅子坐着一位戴着墨镜哈气连天的黑裙大姐姐,桌上摆着算卦算命的家伙什。

行人瞥见这一幕,习惯性揉眼,再看似乎是看不见,嘟囔两声便离开了。

莫纱却看得到。

她看得到行人每每见到揉眼睁开时,那个大姐姐不急不缓地朝他们吹一口气。

然后那些行人便不再看得见,若无其事地被放回原本平平无奇毫无波澜的世界,

那似乎是魔法吧对吧!

莫纱有些激动兴奋以及惧怕惶恐。

大姐姐施了魔法,普通人看不到了,但是她却可以。

她是特殊的吗?

莫纱不能完全肯定。

“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迈起脚步穿过马路,走向那块摊子。

“你来了。”

没有吹气那样的魔法迎面而来,只有平静抬起的双眸和语气。

她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莫纱有些好奇:“您是谁?”

“命定之人。”

……别以为没看过网文小说好吧,真是bking再现呐。

莫纱听不太懂:“什么?”

大姐姐食指搭在鼻梁上,将墨镜从鼻梁底上拉下鼻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纯黑色眼眸。

内眼角朝下,外眼角朝上,眼角上翘并且狭长,是标准漂亮的瑞凤眼型,眸光淡然,又仿佛世间的万事。

红润的唇畔轻勾,贝齿与丁香小舌交叠出声。

“你不需懂得,只要听从命运的安排即可。”

……敢情还是个谜语人?

莫纱的好奇心被勾的不上不下的,痒的不能行。

她看向桌子上西方的塔罗牌、本土的八卦图等各地的玩意。

凑近看真是哪哪的都有,但莫名没有不专业感。

“您能帮我算一卦吗?”

莫纱歪头夹着伞柄,从裙摆口袋掏出一只粉色的拉链钱包。

她拉开拉链展露内里,一沓沓红彤彤的毛爷爷被冷风微微吹起。

“我有钱,很多。”

有妈妈给的,也有皮埃尔给的。

莫纱划拉着钱包,抽出独独一张破旧的五十元的叠好捏在手心。

她撑起伞柄,单手把剩下的连带钱包放在桌子的空地。

“这些是费用,够吗?”

“用不着这么多。”大姐姐抬手向外推了推钱包,看向莫纱的手心。

“我要的不多,你手里的那一张就可以了。我会为你卜算你人生或生来或逝后的一切。”

“不可以。”

这是一个接近新世界的通道,但莫纱想也不想就拒绝。

“为什么。”对面的女子神色依旧平淡。

莫纱咬着唇瓣,没有改口。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揉捏着那张纸币,看得出珍惜无比。

“没有为什么,”莫纱握起钱包,转过身,想要离开,“我不算了。”

就在她迈开腿踏出桌椅对应范围的地带时,女子不疾不徐的嗓音传来。

“莫纱,原名莫清。是……”

莫纱的双脚好似被无形的双手抓住,动弹不得。

她想问这个古怪的大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占卜问卦得出来的,还是偷偷调查。

但唇瓣紧紧相拥,莫纱怎么想分离都无济于事。

她只好攥的更紧一些,不想手中粗糙的纸币被拿走。

这是莫纱的爸爸上次见莫纱,偷偷塞来的,身上所有的钱币。

妈妈嫌弃爸爸贫穷无用所以带着她改嫁,这莫纱知道。

她理解妈妈不想过苦日子的心,因为她也是好生活的享受者之一,没有资格挑剔发飙。

妈妈为了让她成为明星,后来嫁给一个法国人。

但莫纱却不想接受法国人皮埃尔作为她的爸爸。

莫纱的爸爸永远只有一个,他是一个中国人。

她很想他。

但是自从妈妈找他谈过一次话,他再没有来过,打电话过去也总是恶语相向,对莫纱的邀约三番五次的拒绝。

莫纱知道,是爸爸听了妈妈的话在有意疏远,分割开他们。

妈妈说这是爸爸唯一对莫纱的好。

——没有为莫纱的童星道路泼洒污点。

一个当红混血儿,怎么应该有一位工地搬砖被砸断腿的农民工父亲?

这太违和。

起码莫母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爸爸离开前最后留下来的。

所以这张纸币真的很珍贵。

在透过它看着好久不见的爸爸的莫纱这样认为。

“其他的都无所谓。”莫纱鼓起勇气,看向椅子上如山绊岿然不动的大姐姐,“但是只有这个不可以。”

那双剔透的双目循声而动,轻轻眨动着。

“那你还能付出什么珍重又轻便的代价?”她敛去笑意,“爸爸妈妈的性命?还是内心深处趋向安逸的自己、渴望人生假面年少成名的私欲。”

莫纱愣住。

原来是按这个标准索要。

珍视的。

莫纱死死抿着唇,口袋里的手仔细地摸索着纸币的模样。

这张纸对比其他的,的确是最轻的代价。

可是,只是占卜而已……

爸爸可是以后都见不到了的……

莫纱的思绪一时陷入僵局。

“迷茫的命定之人啊。”

忽然间,口袋里好像没有那张纸了。

莫纱随着那个大姐姐低沉的吟唱。

抬眸去看,淡绿色飘摇着的纸币被并拢哦食指和中指夹着。

“嘿,那是我的!”

莫纱嘴上说着,实际上却没有动静了。

她心中对想要占卜的事情也是渴盼焦灼的:“收了钱,就要办事吧。”

大姐姐摊开卜卦所用的铜钱,没有说话,摆明要莫纱提供诉求内容。

“……我想知道,爸爸还会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