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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槐树下,灵堂。

一股冰冷大风忽然吹来,灯火闪烁,变得昏暗起来。

以至于人们要瞪大眼睛,凑得更近些才能看清楚里面情况。

赵建国心下一紧,身体绷紧。

之前在大环村坟头山,头发怪出现,也伴随这样的狂风。

刚才吴政现身,也有冷风。

现在这风又起,会发生什么?

突地,他看到李老太太身边缭绕的青烟消散许多。

赵建国连忙望向香炉,发现刚换上的那柱香还在燃烧。

又看向李老太太,她的神情出现些许茫然,变得生动,仿佛看到什么般,眼睛微微睁大,最后落向床板。

赵建国跟随看去,下一刻他双眼骤然睁大。

尸身盖着被子,许是方才匆忙原因,边缘露出半个手掌。

他发现,那只手在动!

李老太太忽然站了起来。

她突然动作,吓了众人一跳,全都看去。

两个端公也停下动作。

“儿啊,我的儿啊!”李老太太高呼,走向床板。

正在人们茫然时,令所有人终生难忘一幕出现。

被子动了,李纯元听到呼唤,竟一下坐了起来。

这……

所有人呆住,没有任何动作,就连一点杂音也没有。

赵传雄发现吴政消失,以为回家去了,他原本想去看看,但刚走出去,大风就把他逼了回来,这会也看到灵堂内情况,惊得嘴巴张大。

李兆明食指与中指夹的烟掉在地上。

两位端公目瞪口呆。

李纯元爬起来,脸上伤口清晰可见,缝合线宛如条条蜈蚣趴在脸上,颜色青白,合拢的眼睛也睁开,木然没有丝毫神采。

但他转向李老太太,痛呼道:

“妈,我好痛,我好冷啊!”

他声音沙哑,有些诡异。

加上他原本是一具尸体,大家都在参与他的丧事,现在却爬了起来。

还会说话。

门口围观的人,最先发出惊叫,轰然散开。

不少人惊慌里摔倒,又手脚并用逃跑。

待在灵堂里的人,也都反应过来,往外跑去。

更有些人想跑,却站在原地未动,双腿柔软似面条,慢慢瘫坐。

“我的好儿,妈在,不疼不冷!”

李老太太不退反进,把李纯元搂在怀里。

“妈,我好痛,好冷啊。”

李纯元重复道。

赵建国深深吸气,压住心头惊惧,袖口对准李纯元,大步走了过去。

“妈,我好痛……”李纯元还在重复。

赵建国忽然抓住李纯元肩膀,把他扳过来面朝自己,问道:

“是谁开的车?”

李纯元死去两天了,七魄削去其二,此时回归身体,已然忘却许多事,只知道痛和冷。

但对当天的记忆依然存在。

他答道:

“不是我啊……”

说出这话,他眼睛仿佛清明些许,转向李老太太,不舍道:

“妈,我不想走,下面好冷。”

“不走,我们不走,你好好的,我们哪也不去!”

“妈,妈,妈……”李纯元一声又一声叫着,“我好害怕……”

他声音渐至微弱,最后几不可闻,脑袋慢慢落在李老太太肩膀。

“儿啊!”

赵建国看向香炉,发现那柱香还剩一半。

伸手去摸李纯元手腕,皮肤冰冷,没有脉搏跳动的迹象。

实际刚才扳他肩膀,便趁机触碰脖颈动脉。

这是个死人。

李纯元重新死了。

过了许久,大槐树下人少了许多,剩下几个没一开始那般慌张了,好奇心战胜恐惧,又重新凑过来,但只敢站在灵堂外远远观瞧。

“快来人啊,赶紧装棺下葬了!”

李兆明又冒出来,招呼还看热闹的人过来。

但没人动。

“一人二百,快些!”

有几个心动了,却摇头。

“五百一人,大家乡里乡亲的,这么多人一起,还怕什么!”李兆明加钱。

十几个人走了出来,来到灵堂内。

他们七手八脚,畏畏缩缩靠近,李兆明在旁边连连催促。

忽然一个人挡在他们面前。

“现在不能装棺。”

是赵建国。

李兆明看见他,并不在意,这个人跟吴政来的,他刚才问了其他人,都没见过。

“别挡道,这是我们槐庙村自家的事情。”李兆明厉声说道。

李纯元居然诈尸了,或许没死透,还说不是自己开的车。

这证实他的猜测,苗池他们做了手脚,要把李纯元弄死掩盖真相。

现在只有把他埋进土里,一百万才拿的安稳。

李兆明挥挥手,几人靠拢过来,这几个是平常和他走的比较近的村民,胆子都较大。

只要自己加钱,一声令下,不管这人是谁都要扔出去。

赵建国手插入口袋,缓缓掏出自己的证件。

“你们要妨碍公务?”

看到那烫金徽记,李兆明瞬间傻眼,咄咄逼人的气势全然消失,腰杆软了。

他身后几个见状,麻溜地转身出门。

与此同时,隔壁。

吴政得法又收服大青鱼,俨然立法坛成功,更出手将李纯元魂体归于肉身。

赵建国得到他提前指点,应该能问出真相。

现在,他要撤下法坛,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吴政绕过长桌,端起水盆。

这里面烧了许多张符,俨然变成符水,有诸多功效,之后制作进阶版死灰香就能用到。

至于灯盏,倒无所谓,灯油燃尽自行熄灭即可。

他已经得法,下次起坛便只需重新点燃。

应该给神龙尊者立一道神位?

吴政忽然想到,自己得了摄龙舞传承,拜祭鱼龙观祖师,以弟子自居,现在果真得法,俨然就是正统的鱼龙观传人了。

但在家里立神像似乎不妥。

自己经常外出没人照看,要有人闯入冲撞了,反而是自己的过失。

可以在柿子崖山洞里,以后时机成熟在搬出来。

心中念头转动,吴政端起装满符水的水盆,下意识看向水盆,他动作忽地停住。

这盆水黑黝黝,全是溶解的符灰。

此时又有丝丝缕缕阴气外溢,且水波荡漾时,隐现出一些令他感到熟悉的景象。

树林、山头、圆月……

吴政眼睛慢慢瞪大。

……

大环山,夜。

阴风吹拂着,浓密乌云悄然遮住星月。

坟头山爆发了,无数狂舞黑发冲天而起,接天连地般扑向树林。

一间土墙房屋出现在树林前方,窗口映出灯火,郎朗读书声传出: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

天空乌云散开,极其明亮的月光洒落大地。

无数黑发沾染银白,燃烧,根根掉落,化作阴气蒸发消散。

但黑发并未退去,宛如怒海之狂涛,瞬间淹没教室。

疯了?

老树桩子出现在树林边缘,见到这般铺天盖地阵仗,也是茫然,下一瞬又消失不见。

海潮般黑发拍打树林,藤条、树木折断,甚至连根拔起。

树林变得稀疏,黑发长驱直入,冲向一处幽邃水潭。

它藏在树林边缘,黑发将之团团包围,继而一道红白身形一闪没入。

无数黑发跟随涌入其中。

眨眼之间,树林重新安静。

老树桩子缓缓浮现,瞧着水坑,不明觉厉。

它在这里守了百多年,等待天时,两个最大竞争对手,却先后离开了。

简直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