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楠安排好相关事宜,便让留下来和他镇守芦苇的人帮忙寻找水源,他们车上虽然有足够大家饮用的存货。
但大伙儿要在此处待上三天,现在天气那么热,大家再不讲究,也得洗洗涮涮,不然,怕是都要臭成酸菜坛子了。
众人自是想到了这些,所以他才一发话,十几个年轻的汉子,就自动分组,在芦苇荡里朝着不同方向出发,开始寻找水源。
至于留在原地的沈嘉楠,陈明,李铮几个兄弟和考察队成员,则是负将车上的备用帆布篷布拿出来,全部撑开绑在车与车之间,做成简易的遮凉帐篷。
如今这个温度,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车里,否则时间长了,绝对会中暑。
此外,沈嘉楠还让大家注意安全,谨防蛇虫鼠蚁,大家最好是以营地为中心,将周围的芦苇砍掉几排。
这样的话,视野开阔一些,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也能多些反应的时间。
考察队里的张铭宇等人听后,主动揽下了这份活儿计,等从李铮他们手里拿到工具,就自觉散开,埋头开始割芦苇。
一时间,芦苇荡里变得热闹起来,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大汗直流。
而另一边的东山县城中,一处两层民房内,气氛却是压抑无比。
房中众人或坐或站,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坐在上座的两个汉子,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其中一名叫陈金福的黑面青年在胆战心惊地向着他们汇报情况。
“那个,我一直躲在角落里,确实没有冒头,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他们车都快开到跟前了,可能差不多五六百米的距离,就突然掉头走了……”
陈金福佝偻着腰身,抬眼小心看向上座的左侧的微胖中年汉子,结结巴巴道,“海荣,荣叔,您说,他们是不是从哪儿听到风声了?所以才……”
嘭!
中年汉子一巴掌狠拍在桌上,凶神恶煞地怒瞪着他大骂出声,“你特么问我,我怎么知道?”
随后又道,“是不是你们吹牛\/b的时候,不小心抖出去被人听到了,悄悄通知的那些人的?”
他猛地站起身来,抬手指了一圈儿站着的所有人怒声质问。
“说,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
脸颊上的泛着油光的横肉,因其动作而微微颤抖,一双牛眼瞪得老大,眼白满布血丝。
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那狰狞的模样,让在场众人都无不腿软,连忙开口表态。
“没,没有,老大,我们没有……”
“没有?”
汉子两眼一瞪,下巴高昂,鼻孔朝天,显然是不信他们的说辞。
“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会突然掉头?我看你们是……”
“好了,陈海荣!”
没等他把话说完,坐于右侧,年纪稍长的瘦猴儿汉子就厉声打断了他话,“你现在怪他们有什么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瘦猴对其怒目而瞪,越说越气,“如果你之前和我商量一下,我断不会让你去干这样的蠢事。”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这个弟弟自从从他口中知道有人要来开发归澜湾后,竟然天真的想着截胡z\/f,想要以私人的名义与对方合作,真真是愚蠢至极。
那归澜湾,出了名的穷苦之地,国家重点关注对象,那些人能拿到开发权,显然是大有背景。
他一个小角色,竟然妄想掺和进去不说,还胆子大到敢在县里上下外出助农抢险的时候,将……摆了一道。
傻兮兮地背着自己,让手底下的人去当街挂红绸搞欢迎会,想要将人拦截下来,直接带到归澜湾去,软硬兼施,把合作定下来。
他真当人家是软柿子随便捏,还是一个项目只用挖个坑让人跳一跳,完了拿到“把柄”威胁几句,合作就能达成?简直天真。
只是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们要做的,是将海荣做的蠢事痕迹尽快抹去。
否则,事情一旦暴露出来,不说海荣,他们整个陈家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想到这些,他强忍着怒气,又说,“现在你要做的,不是纠结谁泄露了秘密,而是赶紧找到那帮人,把问题迅速解决。
否则,等县里那些人回来,知道了这一茬,别说是你我,就是整个陈家都会惹上麻烦,那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能有啥麻烦?”
陈海荣满脸不屑,不以为然道,“我们又没杀人放火,不就是挂个红绸吗?县里还能把咱吃了不成?”
瘦猴一听,顿觉心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他斜眼看着对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说您能不能有点儿长进,爹妈和我都不傻,怎么家里唯独出你这么个憨货?”
陈海荣闻言,更加不服气了,当即大声反驳起来,“是是是,你和爸妈都聪明,就我笨,我傻,那你们别总一有事,让我去当马前卒啊?”
“……”
瘦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努力深呼吸,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下去,随后耐着性子朝对方摆了摆手。
“好好,你能耐,我们都占你大便宜了。”
接着没等对方有所回应,就开口解释起事情的严重性来。
“你让人背着县里去街上挂红绸,搞欢迎会,听着像是没作奸犯科,但你想过没有?
倘若今天那些人没掉头离开,直接闯了过来,然后你们安排在暗处的欢迎队将人死死拦住,一通敲锣打鼓,鞭炮连连。
接着就将人拐到归澜湾去,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让人家和你们合作。
如果对方和你是一类人,倒还好说,若人家是个硬骨头,和你们硬刚,把事情闹大,致使归澜湾开发计划胎死腹中。
到时候,别说县里,就是市里,省里,乃至上面儿都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这……有那么严重?”
陈海荣面露心虚,却还妄图洗脑自己和他哥陈金华,“哥,你是不是因为我顶嘴不高兴,才故意吓我?就挂个红绸,不至于吧!?”
“你觉得呢?”
陈金华愤怒扬声,觉得这人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死到临头了,还在不以为意,便又大吼道。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要是真接到了那些人,并用那套下作手段对付人家,致使开发计划失败。
你就是在损害g\/j,集体还有群众的合法权益,是违法行为,光是这一条,就能让你蹲大狱。
就别说这过程中,你教唆和亲自带人实施的威逼利诱,强迫交易,故意伤害等罪名,七七八八加起来,够你牢底坐穿,再严重点儿,把你枪毙都有可能。”
“这……”
陈海荣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一步,脸色一阵惨白,肥厚的双唇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滴滴滚落,顺着短粗的脖颈划入衣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牛眼,满脑子不停回响着“牢底坐穿,把他枪毙”这句话。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欢迎会,能整出那么大的事,随即,又感到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成事,不然,他就得毁了。
可话又说回来,归澜湾乃至其周边的十几个村被他陈家盯了那么多年,当地的渔民基本是在他们陈家手里讨生活。
如今被个外人横插一脚,利益被人生生瓜分,却不能强抢过去,试问他怎么可能甘心。
想到这些,他连忙定了定神,抬眼看向陈金华,一脸的讨好,“哥,是我错了,可你就甘心吗?
如果归澜湾被他们开发成功,那以后还有我们家什么事?”
陈金华闻言,脸色一沉,随即怒骂起来,“这事儿你以为我没想过?
我这不是准备等人家来了,想着县里肯定要召集各路企业家,个体户前去观摩,学习促进合作。
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和人家搭上关系,再提合作之事,这样也能顺趟些,若是合作愉快,说不定人家还能从其他方面提拔提拔我们,那不比在这破地方挣得多?
可你倒好,本事没多少,野心倒是挺大,不仅敢拆县里的台,还想着吃独食,让县里其他生意人也没汤喝,这不是作死吗?”
陈海荣一听,更绝望了,心里简直悔不当初,便上前一步,弯下腰身问对方。
“那,那现在怎么办?还有补救的办法没有?”
陈金华瞅其一眼,见他终有悔意,不由叹了口气,随即说道。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陈海荣着急地上前一步,“你倒是说啊?”
“只是归澜湾那边,我们家怕是得放弃了,另外……”
他语气微顿,眼中闪过冷光,“你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县里的生意人恐怕也猜到了你的目的,但他们依然按兵不动,肯定是有什么筹谋。
我们若想陈家相安无事,必须狠狠出一次血,否则,别说是你,整个陈家从今往后,都别想在东山乃至整个厦市立足。”
“……”
陈海荣惊得双瞳震颤,嘴巴张了又张,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在一瞬尽数褪去。
随即脚下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不知该先悔恨,还是心疼陈家即将面临的处境,最后竟崩溃得大声哭吼起来。
“呜呜!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啊————”
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刺耳得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皱眉,尤其是陈金华,直接被他的行为气得起身上前连扇了他两巴掌。
“蠢货!给老子闭嘴!!!”
啪!啪!
力道大到将陈海荣打得口水横飞,脸上横肉震颤不停,随即惨叫着身子一歪,瞬间摔倒在地上。
好在,脸上传来的疼痛,让陈海荣脑子一下清醒许多,他捂着脸,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战战兢兢地捂脸看着陈金华。
却不知,自己那窝囊又可怜的模样,让对方又气又头疼,陈金华指着他咬牙道。
“你最近给我老实点儿,别随意出去露面,包括你叫去挂红绸的人,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这事儿我会想办法解决,若你再背着我去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我腿给你打断,再请族老把你除族,丢给那些人处置,听到没有?”
他声音陡然增大,将陈海荣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应声,“听,听到了,我保证不出去。”
“哼!”
陈金华冷哼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
随即转身大步离去,独留房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知所措,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压抑。
还是陈海荣出声让人扶他起来,大家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扶人,随后在对方的吩咐下,扶他回自己的住所休息。
房中重归平静,刚才的争执,仿佛掠过小院儿的斜阳,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而此时,宋擎一行人早已顺利潜入县城,并从群众口中问出。
东山县辖区的两个临海渔村前两天遇上台风,损失惨重,县里的所有干部都去抢险救灾去了,所以,这两天县政府都没啥人。
大伙儿一听,不由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在佩服沈嘉楠料事如神,随后,宋擎从兜里掏出烟来,给眼前的汉子递了一支,继而笑着装作八卦地问道。
“对了,今天我们从主道那边过的时候,看到墙上挂了好的红绸,是谁家要娶媳妇儿了吗?那么大手笔?”
“娶什么媳妇!?”
汉子不耐地翻了白眼儿,“那是陈海荣手底下的陈金福带人挂的。
那家伙,向来不干正事儿,经常仗着自己在陈家的渔行做事,拿捏卡把着好多人“命脉”。
就对我们这些打渔佬,或是干着和渔行挂钩行当的人百般刁难,大家都恨死他了。”
“是吗?”
宋擎笑了笑,“他这么厉害,你们怎么不联合起来,找陈海荣说理?”
汉子看他一眼,将点燃的香烟塞进嘴里,狠吸了一口,说了句,“没用。”
便不再多言,宋擎心下了然,也没再多问,只是把手里的大半包烟递给对方,便带着人快速隐入夜色。
只是,他们并未直接返回芦苇荡,而是重新找了个人打听陈金福的住址,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几人便匆匆忙赶到对方家。
赶巧,陈金福正从陈海荣那儿回来,这会儿正在开远门还没进屋。
宋擎眸色一凌,冲上去就将人劈晕在地上,其他人则是迅速从其家中找来麻袋将其套上。
而后趁着夜色,直接将人扛出县城,直奔城外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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