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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肖暮昏迷之后休息的房间,段予一的背影出现在床榻前,她握着肖暮的手,静而不语地守候着。

我们进来脚步很轻,并没有惊扰到她。

“予一”,我走到段予一身后,轻声呼唤。

段予一应声转头,面颊上两行清晰不过的泪痕,眼睛也红肿得厉害,明显是大哭过。

我伸手拂去她流到下巴的泪水,“予一”,叫了她的名字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段予一眨眨眼睛,抬手用手背擦拭眼泪,站起身,看看我又看看薄从怀,

“玉诉姐姐,从怀哥哥,你们来看阿暮吗?”

薄从怀目光落在睡得平静的肖暮的脸上,“他醒过了吗?”

段予一摇摇头,“并没有。”

我将手背在身后,拽了拽薄从怀的衣角。

来的途中我们就已经商量过要将薄从瀚失去残魂变成肖暮这件事实告诉段予一,一番讨论后,这件事由薄从怀来说。

薄从怀轻咳一声,“予一,我们这趟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段予一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看着薄从怀,是洗耳恭听的模样,十分乖巧。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成熟了许多,大小姐脾气收敛了,她也成为了一个温婉动人、令人动容怜爱的女孩。

薄从怀刚要开口,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肖暮突然咳嗽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

段予一听到身后肖暮的声响,顾不上听薄从怀的发言,转身扑了过去。

可能是忌惮薄从瀚的身份,段予一并没有失去理智地扑到肖暮的身上,而是弯着腰靠近凝视着他。

肖暮的双眼迷茫地凝视着头顶床帏,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地转动眼珠,看向了段予一。

我站在段予一身后,透过缝隙清晰看到肖暮的眼眸恢复到了棕褐色,那双桃花瓣似的眼睛也不知不觉变化成了肖暮原本清秀的眼睛。

我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段予一更是敏锐察觉,她试探着开口,“肖暮?”

就如同她以前无数次无来由地呼唤肖暮一样,肖暮怔了一秒,然后沙哑着嗓子开口,语气格外温柔,“嗯,我在。”

段予一的泪再也止不住,她将头埋在肖暮的脖颈处,放声痛哭。

肖暮本能地抬起手,抚摸段予一的后脑,就像在安慰一个小孩子,将自己全部的爱意和耐心都付出给她。

薄从怀自我身后抚上我的肩膀,靠近在我耳边轻声耳语,“让他们独自待一会吧。”

我点头,跟着薄从怀走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这里是灏淡殿,是涌隆宫中供来访客人休息的地方,这里处处雅致,一木一草、一桌一石都透露出主人布置的用心。

薄从怀拉着我到院落一处的石凳上坐下。

石凳六个为一组,中间围着一张石桌,放置在廊架之下,廊架上攀爬着紫藤,香气扑鼻。

我仰面去看,突然想起了前世作为季含钦时,和阿婆居住的小院子。

院子虽小,却也是浇筑了我和阿婆所有的爱。

这样想着,失落难免爬上心头,我叹了一口气。

薄从怀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细细摩挲,听到我叹气,他转头看我,语气关切,“诉诉,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从来还未跟他说过季含钦那一世的故事,抿唇一笑,

“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回忆,是我在礼婡布下幻境中记起的。”

“你是说,你前世的回忆?”

我点头,“之前从幻境中出来后正遇上九尾狐一族内乱大战,后边又遇上这么多事,都没时间跟你说。”

薄从怀凝视着我,手不自觉地握紧几分,“你现在想说吗?”

“你想听吗?”

他勾起唇角,“只要你想说,我永远都在听。”

我讲述了那处充满药香的小院子,讲述了慈祥的阿婆、活泼的江桂儿、视我如女儿的江婶,还有,胡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薄从怀听到我口中说出“胡邻”两个字时,不再那样暴跳如雷。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回应,我倒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天马行空地说了个乱七八糟,但是薄从怀没有一丝不耐烦,直到我说到那个痛苦的夜晚。

再次回想起,死亡的感觉还是那样真实。

山顶峭壁的寒风似乎还在不断地刮进我的身体,钻进我的骨缝。

而划破咽喉带来的窒息感和恐惧感再次席卷我的全身,我在不自觉中浑身颤抖。

薄从怀搂住我,将我环在怀抱中,“不要说了,感到痛苦就不要说,不要自揭伤疤。”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他肩膀处的衣料,“薄从怀,我真的很恨命运,为什么普通人就要被轻而易举地左右生死……”

薄从怀一手护在我的后脑,“是我的错,我太晚找到你了。”

我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味,心中无限的悲凉和不忿突然找到了终点。

正因为我是有深深爱着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命运不公吧。

收拾好心情,我们敲响房门。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段予一哭的鼻尖都红了,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她不好意思地侧身给我们让出空地,“玉诉姐姐……”

我转身先让薄从怀进了房门,然后拉起段予一的手,轻声问,“予一,你发现了?”

段予一点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凑近,“以后找机会单独告诉你,肖暮刚醒,还是不要让他受太大刺激。”

段予一小嘴一瘪,又要流泪,“谢谢你们。”

我弯起手指拭去她刚流出眼眶的泪珠,打趣道,

“别哭啦,你又不是你虞晚姐姐,眼泪不值钱的。”

她被我逗笑,抽搭着擦去了眼泪,拉着我走近床榻。

此时肖暮已经坐了起来,身后垫了一个松软枕头,面容有些苍白,双手之间捏着一个茶杯。

段予一守着他坐在床边,我和薄从怀一左一右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肖暮有些拘谨地冲我们点头问好,“又见面了。”

薄从怀沉默不语,我适当地对他作出问候,“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肖暮苦笑一声,反问我们,“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