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入冬了,楚明霁也不嫌冷,一把折扇不离手。
他也好些日子没来醉霄楼了,皇上万寿忙坏了一干官员,特别是他们巡检司,要负责京畿巡防,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楚明霁跨入醉霄楼,摇着扇子往楼上走,刚迈上几步台阶,掌柜的就搁下算盘追了过来。
“东家,东家。”
“说。”楚明霁脚下不停。
掌柜跟在后门小声道:“您让盯着的那两位今儿又来了,就安排在您说的那个雅间呢,板子也是按您吩咐撤的。”
楚明霁顿时精神大振,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收了扇子做贼似的轻轻推开门。
刚准备蹑过去听墙角,就听见隔壁“嘎吱”了一声,似是有人推开了椅子,接着一阵脚步和开门声,应当是要走。
又过了片刻,隔壁彻底安静了下来。
楚明霁趴在窗口往下看,看见几人上了马车离开了。
掌柜等了半天没见他吩咐正准备下楼,房门冷不丁又打开,楚明霁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人都跑了还听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喊我?”
掌柜一脸苦相,委屈得很,“可是东家您这不是才到么,小的第一时间就通知您了啊。”
楚明霁自知理亏,但他不讲理惯了,“哼”了一声摔上了房门。
……
适逢各地官员进京贺寿,这几日吏部也忙了许多。
宋卿时归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宋老夫人这个时候还没睡,专程等着他呢,待他进门后急忙跟上去。
“这几日忙呢吧?”
宋卿时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老夫人又道:“你先回房洗漱,去去疲乏,我让人在你房中备了饭菜,你用些再歇息。”
宋卿时:“多谢母亲。”
宋老夫人笑了笑,眼中却不见半点喜色,看着宋卿时的眼神反倒是越发忧心。
他本就不是性格外放的人,有什么也总是憋在心里不说,特别是自他发妻死后,他更是沉闷,时常半日都不说一句话。
夫妻成婚三年,也算是相敬如宾,又发生了那事,一时难以接受是正常都,可眼下人都死了快两月了,怎么也该多少走出来一点了。
宋老夫人脚程不如他快,眼看着就落后了几步。
原想就此作罢,也不知哪根筋扯了一下,宋老夫人追上去,“卿时,你是不是在为那件事怨我?”
宋卿时面无表情,否认道:“没有,母亲莫要多心。”
既已开了口,倒不如一次问个明白,宋老夫人道:“那事怪不得我,我确实是看见她衣衫不整躺在那里,旁边又有个……”
“母亲!”宋卿时忽然抬高了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我说过,此事休要再提。”
宋老夫人被他冷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人慢慢走远了。
宋卿时满身疲惫,跨入院中时下意识朝亮着光的门口看了一眼,那里照旧站着一个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他知道她在等他。
宋卿时松了口气,就那么站在那里久久未动,似乎生怕打破了此刻的安宁。
“大人。”
终究是不能如愿,宋卿时回神。
看见门口的人朝他走来,步态不是他熟悉的步态,那张脸在光下显露出来,也不是他想看到的那张脸。
丫鬟看着他铁青的面容惶恐不安,“大人,沐浴的水已备好了,大人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饭?”
宋卿时一言未发,抬脚走了进去。
沐浴完出来,宋卿时坐到了桌旁,桌上备着饭菜,刚拿起筷子,见桌上还摆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宋卿时问。
丫鬟小心翼翼地回答:“奴婢也不清楚,是早上给大人拿衣服时从衣柜里掉出来的,当时没注意,后来才在地上发现的。”
宋卿时拿起信,信封上的笔迹入目的一刹那,他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抬起头问:“既是在衣柜里,为何之前没发现?”
丫鬟忙说:“是在冬衣的柜子里的,之前还是秋天,眼下刚开始换冬衣,而且是夹在衣裳里的,因而才没有发现。”
宋卿时捏着信,起身走到书房,拿出钥匙开门入内,将信放在桌上却久久没有拆开,只盯着那信上的字迹发呆。
良久,他伸出手拿起信拆开,在灯下看了起来。
那是一封写给信州父母的家信,开头是:父母亲大人膝下,女儿……
宋卿时一个字一个地看着,越看脸色越白,手也在发抖,捏得发白的指尖险些将薄薄的信纸扣出一个洞。
他豁然起身,抵得椅子“嘎吱”一声,匆匆往外走,边走边喊人,“薛辛!”
薛辛本就立在门外,闻言上前,“大人。”
“出门一趟。”宋卿时目光幽深。
宋卿时身上还穿着沐浴后的寝衣,看上去也没有要换的意思,薛辛赶忙取来披风,随宋卿时出门。
夜里有护院巡逻,走出院子就碰见一个。
杨顺见大人带着贴身随从薛辛出来,连忙让到一边,一脸热络道:“大人这么晚还要出门呢,您……”
宋卿时在经过时扫了他一眼,眼神锐利逼人,杨顺的话戛然而止,冷汗因那一眼瞬间冒满了背脊。
等人走远,杨顺仍旧久久回不过神来。
又陡然想起小姐的吩咐,忙不迭偷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