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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院安然无恙住了一夜,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思,顾越本以为这一日就要回去洛阳,顾栩却又走了岔路。

这一条路是往顾家村的。

不过他们并未进村,而是直接绕过了村路,来到几年前清明时祭拜过的顾家村坟茔之中。

这片不大的空地前已经有了许多人——兀门的暗卫,一些马匹,还有顾家村的村人,村长也在其中,正和兀云说着什么。

顾越有些迷茫,这些人不是在他走的时候还在洛阳?

难道是尾随了一路跟过来的?

他已经明白这些人聚集在此是做些什么,他已经看到了路边插着的白幡,到处皆有的纸钱,还有那一口看起来不错的棺材。

竟然到现在才为顾大石的尸身下葬?

顾越看了身边的顾栩一眼。

这一次的葬礼比之他刚刚到来,实在用心的多。尽管仍旧简易,但四周的村人都穿了素服,默默不语。那个曾经恶贯满盈的人大约算是洗白了罪孽,最终也被顾家村接受了。

村长见顾栩前来,自然上前说了两句话。他没有多问为何拖到现在才让顾大石入土为安,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安,便看着棺材沉默下来。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顾大石是小辈,又没有亲眷,自然没有人为他磕头哭丧。兀门出了四个人,将顾大石的棺椁抬下马车,慢慢放进挖好的墓坑之中。

顾越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

顾大石到底没有再如三年前那样破棺而出,带着茫然的神情看向四周,再拙劣地表演一通。

顾越想,这口棺材也很不错,不会再被一脚踏破。

村人们沉默着,轮流往墓坑之中添土。

黑色的棺材渐渐被埋住,然后摞高,变成一座簇新的坟茔。

纸钱纷纷洒下,五座坟包错落着依偎在一起。

顾栩将酒洒在面前的土地上。

就此两清了。他在心中说道。

……

洛阳。皇城。

皇帝在面前的明黄色硬革上犹豫不定。

“秦昭”二字之后,空空如也,那个月字寥寥数笔,却逾千斤之重,他迟迟不能决断。

皇后的密信就放在手边。

“太子非吾儿!”

这五个字犹如滚雷,一直在他脑中隆隆作响。

他自然不是怀疑血统的纯粹与否。皇后递出的密信要送达娘家,半途被隐龙卫截获,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原以为是皇后要联合什么世家做些手段,却没想到上面写了个惊天的秘密。

太子并非太子?

皇帝不由得再取出金吾卫和东麟卫的调动记录。

那两次异常的调动已被他朱笔圈出,时间正是太子的大婚之夜。

这个时间,这样的调动,刚好能在宫中打通一条无人巡视,毫无防守的通路。

偏偏前些日子,太子身边的内侍头领小徐子也无端暴毙。

皇帝不由得回忆起近来与太子的几次碰面,似乎是有那么一点违和之处……

皇后最是着紧太子,秦昭月是她一手教导出的储君,疼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皇后在此事上做出的判断,皇帝是相信的。

如果此事是真,那么真正的秦昭月去了哪里?

若他逃出了宫禁,第一时间应当联络朝臣,向他这个父皇求援才是,可日久迟迟没有消息,恐怕……

皇帝眉头紧蹙。

外面扈光进来报道:“陛下。太子妃请陛下往东宫用晚膳。”

“太子妃?”皇帝疑惑地挑起眉头。

太子妃算是东宫后宫的女子,轻易不会和皇帝产生什么交集。她好端端的请自己吃什么饭?

扈光压低了声音:“回禀陛下,奴才收了银子,来请的东宫宫人说,太子妃有极为要紧的事,必须面见陛下,但请陛下不要提及是太子妃相邀。”

“竟有这样的交代。”皇帝皱起了眉。

他思索片刻,随即说道:“好。你与那宫人说,朕今晚会以探望太子的名义前往东宫。”

扈光道:“是。”

……

天色将晚。

皇帝穿一身黑红衣袍,到了东宫的门前。

陈朔侍候一旁。

东宫门前的护卫见皇帝驾临,纷纷叩首:“参见陛下——”

已经有人前往宫中通报,皇帝也未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迎接,便径直向宫苑内走去。

这里他很熟悉,他在此做太子做到中年,用不着别人引路。

到了用膳的小厅之中,皇帝迈入门槛,却见厅中并无摆好的桌椅,一时皱起了眉。

既然要见,总也应当作出些样子来,否则极易被人看出破绽。

他摇了摇头,向身边引路的宫人问道:“太子呢?”

宫人果然道:“太子殿下在外,尚未回来。太子妃马上就来。”

皇帝颔首,向厅中走去。可才走进五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参见陛下。”

皇帝回过身,就见一个女子正站在他身前。看穿着打扮,大约就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屈膝福身。

皇帝见四下没有几位宫人,便问道:“来了,落座吧。听闻你要向朕说些要紧的事,莫非是与太子有关?”

太子妃未曾挪步,而是原地站定,双手拢在袖中,道:“回陛下,正是。”

皇帝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殿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太子带着一群宫人骤然涌入了殿内。

乍见皇帝,太子却不是跪地行礼。他面色大变,高呼道:“父皇小心——”

皇帝甚至还没有辨清太子的容貌,面前恭顺垂首的太子妃忽然抬起了头,两手分开,竟各是一柄利刃!

这女人不是景桑!

这是皇帝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刀很快、很准。

左手的利刃斜向上刺入了皇帝的胸腹,这是极为致命的位置;右手的利刃横割,在皇帝颈间留下一道豁开的血线。

血喷涌而出。

陈朔惨白的脸色也定格下来。

他是皇帝的近身内侍,自然会些功夫。但到底只是个幼时便入宫的阉人,又有几分厉害?“太子妃”杀死了皇帝,没有半点犹豫,直扑一旁的陈朔,很快,这个天下最尊贵的阉人也软软倒在了地上。

东宫大乱。

整个皇城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