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安宁在山崖这头看着对面抬来一副担架,有人坐在担架上,朝她挥动火把,打出陌生而熟悉的密文。
陌生是因为她已许久不曾用过。
但她马上知道,那人是她哥。
只有她哥才记得她写下的这套密文。
雁安宁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慢慢红了眼。
雁长空用密文告诉她,只要能平安,何去何从由她自行决定。
他甚至还说,但有需要,不必为难,大可借助百里嚣的势力。
雁安宁看到这儿,眼眶一热,险些流下泪来。
她哥素来光明磊落,绝不肯占别人半点便宜,但眼下为了她这个妹妹,竟主动提出让她借用百里嚣的力量。
他们都知百里嚣对她的情意,以雁长空之前的态度,他不大愿意妹妹与百里嚣走得太近。
但他如今护不住她,便放下自己的骄傲,主动做了退让。
他这句叮咛分明是想打消雁安宁的顾虑,让她不必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末了,雁长空又叮嘱一句。
【不要委屈自己,哥会尽快来接你。】
雁安宁吸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
点完头,她想起雁长空或许看不见,赶紧摇动火把,对他应了声好。
对面的雁长空得到妹妹回应,才放下火把。他默然片刻,叫来副将:“马上出发。”
副将一愣:“不等对面先走?”
他们这头尚算安全,以雁长空的性子,必要看着妹妹安全撤离才放心,怎么突然说走就要走?
雁长空道:“不必等了。”
他担心妹妹,妹妹何尝不担心他。
他若不走,万一雁安宁也不肯走怎么办。
“就听长空的。”江汉之明白外孙的顾虑,拍拍他的手,安抚地按了按,“长空的伤也该早点寻个医馆才是,我们这就下山。”
雁长空一行很快走了个干干净净。
雁安宁望着对面突然空下来的山崖,怔愣一瞬。
她面上浮起坚毅的神情:“我们也该走了。”
冯大等人正好探路归来,他们寻到一条羊肠小道,看痕迹许久无人用过。
雁安宁听完,看向百里嚣。
百里嚣点头:“就从那儿走。”
众人早已收拾停当,只等雁安宁一声令下便能动身。
百里嚣的私卫还从青州军的尸堆里捡了些完好无损的弓弩,雁家护卫见状,有样学样。
此时每人背上都背得满满当当,活像刚打完胜仗归来。
就连阿韭和小金也都寻了趁手的兵器,阿韭往肩上扛了把宽刃大刀,小金不会武,找护卫大哥讨了把小巧的匕首。
两人抱着自己的兵器爱不释手,雁安宁见了微微一笑。
“夜里还好,若是白天,咱们带这么多兵器,怕是会引来麻烦。”
如今青州界内,大道上几乎无人行走,他们这伙人带着一堆明晃晃的家伙上路,极可能暴露目标。
“这是西南军的习惯,”百里嚣道,“在战场上不多捡些兵器,总觉得会吃亏。”
雁安宁目光转了转,看向众人挎着的弓弩和箭矢:“这些火箭杀伤范围有多大?”
百里嚣道:“青州军的弓不行,射程有限,最多二十丈就会失去准头,这里的箭还有六七百支,烧个小型营地应是够了。”
雁安宁若有所思。
“你想干嘛?”百里嚣问。
雁安宁摇头:“先带着吧,有备无患。”
她招呼众人,下令道:“走吧,先离开青州再说。”
天还没亮,众人顺利下山,来到私卫藏马匹的山洞。
“马车都已销毁,我们只能骑马。”百里嚣问,“你会骑吗?”
“别小看我,”雁安宁笑道,“我五岁就上了马背,我的骑术在梁州,没哪个公子哥及得上我。”
不说与军中的骑兵较量,单与普通将士相比,她也算得上个中翘楚。
百里嚣看着她骄傲的小模样,掀唇一笑:“出了青州,咱们比比?”
“好啊。”雁安宁欣然应下。
百里嚣挑眉:“光比试没彩头不行。”
“军中禁赌,”雁安宁道,“你这个做将军的,怎么带头不学好?”
“谁也没规定彩头一定得是银钱,”百里嚣笑笑,“何况现在不在军中,我和你打赌是私事。”
雁安宁瞥他一眼:“你想要什么彩头?”
百里嚣摸摸马鬃:“你赢了,去西南,你若输了,由你自行选择。”
雁安宁目色微动:“你到底想我赢你,还是不想我赢你?”
百里嚣微妙一笑:“你说呢?”
雁安宁抿了抿唇,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她若不接,倒显得胆量太小。
“好。”雁安宁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身旁偏巧有人经过,听了个隐隐约约,没听见彩头是什么,却听见两人要赛马,话一传开,当下便有好事者凑趣。
“姑娘,听说你要和百里将军赛马?”冯二笑嘻嘻凑过来,“咱们能不能押个注?”
雁安宁与百里嚣互望一眼:“行,不过赢了的人没银钱,你自己找人谈赌注去。”
“好嘞。”
冯二爽快应声,转眼之间,不只雁家的护卫,就连百里嚣的私卫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将军,我们能和他们赌吗?”一名私卫被人怂恿着过来打听。
百里嚣微哂:“想去就去。”
这下子,几十号人俱都兴奋起来,这几日,两拨属下早已熟络,他们各自找人开出赌注,就连阿韭与小金也被拉去入伙。
雁安宁看着这热闹场面,笑道:“你的人真不见外。”
“明明是你的人先找上他们。”百里嚣道。
不过这样也好,昨晚紧张了一夜,眼下众人不但未见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对于未知的旅程充满了信心。
雁安宁不与他多费唇舌,选了匹精壮的骏马,翻身骑上马背。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洞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