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早就被彦嬷嬷收拾妥帖,而陆远之则是被魅阴绑了,又用破布塞了嘴,丢在榻上。
等大夫来了之后,及时替上妩解了一身媚药之毒。
床幔虚掩,层层叠叠的,遮住了榻上光景。
忽的一记声响,惊动了大夫欲要离开寝屋的步伐。
他先是朝着端坐在于美人榻上的人看去,眼中满是疑惑。
复又指着床榻的方向试探道,“这……”
好在彦嬷嬷有眼色,脑子灵机一转,有了应对之法,
“帝姬养的宠物又调皮了,说了多少次,底下的人还是不长记性,怎么又让它乱跑。”
说着人就往屏风后面走去,撩开层层叠叠的帐缦,嘴上不忘说道,
“哎呦,真是个机灵鬼,看把床榻弄成什么样了,也不怕帝姬治罪。”
彦嬷嬷这些话,足以抵消大夫心中的怀疑。
上妩心里想着事情,只想眼前的人快些离去。
故而吩咐身旁离英,“离英,去送送大夫,顺便把银钱结算了。”
离英明白上妩的意思,今夜来看诊的大夫需得打点一番。
否则今夜之事传出去,怕是不会安生。
离英听罢,赶紧上前催促着大夫离开,生怕慢些生了变故。
毕竟,那榻上被绑着的可是扶余陆氏家主。
若是被大夫瞧出端倪,怕是明日整个帝都皇城都要抖上一抖。
渊帝向来看重四大世家,要是知晓扶余陆氏被上妩如捆猪一样捆着,还不得震怒。
到时候,其他世家同气连枝,群起而攻之可就不好收场了。
待寝屋内只剩下魅阴和彦嬷嬷时,上妩方才站起身来,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魅阴为她撩开床幔,很快一副恶心的面孔映入上妩眼中。
彦嬷嬷见是上妩,赶忙退至一旁,“帝姬要杀他?”
虽是询问,可彦嬷嬷瞧见上妩眼中迸射的寒意之后,心中了然。
很快,上妩眼中笑意甚浓,嘴上似是开玩笑般道,
“杀,当然要杀,他敢欺辱萧长逸,我恨不得对他抽筋剥骨。”
不过须臾之间,她便收了玩笑心思,对着魅阴两人道,
“相传,江湖上有一种功法,叫做缩骨功,能随意变换体态。”
“那是传言,并不能当真!”彦嬷嬷随即接话。
她不明白上妩无缘无故怎么提起此事。
上妩莞尔一笑,反问道,“嬷嬷终日被困在皇宫之内,怎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魅,你给嬷嬷展示一下,让她开开眼界。”话落,上妩转而吩咐一旁的魅阴道。
彦嬷嬷起初只当上妩开玩笑,她并未当真。
但也只是一瞬,她一双看尽沧桑的老眼之中,尽是不可置信。
明明比平常瘦弱女子形态大不了多少,可却能在喘息之间,变换形态。
那体格与身形,与陆远之果真无异。
“天呀,这这这……”一时间,彦嬷嬷目瞪口呆,话至嘴边,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魅阴在彦嬷嬷震惊的目光下,两臂张开,转了一圈,邪魅一笑道,“怎样,这身形像不像?”
“果真分不清,怕是近身的小厮见了,也不会起疑。”
彦嬷嬷心直口快道,然,她突然想到了一件更为紧急的事,
“不过,这容貌与声音,怕是不好模仿!”
“怕什么,我有易容丹在手。”魅阴不慌不忙,意有所指。
是呀,易容丹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如此看来,易容成陆远之,何其容易。
“至于声音……”魅阴提及声音,似是胜券在握般。
下一刻,她盯着上妩,含情脉脉,缓缓出声,“娘子这般好看,为夫心中甚是欢喜。”
上妩无心理会魅阴的话,反而眼神犀利,提醒魅阴道,
“别太得意,一个人的容貌声音能模仿,但他的气质不是那般容易复刻的。”
“别担心,你是不知道,这府内处处透着古怪,前院伺候陆远之的侍从,没一个能长久留在他身边的,
也不知他中了什么邪,自从两年前,身边侍从换了一波又一波。”
此话一出,躺在榻上不断挣扎的陆远之,心里猛地一咯噔。
好似魅阴下一刻就能戳穿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龌蹉。
陆远之不过是做贼心虚,魅阴其实根本不知道些什么。
而她刚才说的那些,不过也是无心听府中侍女偷偷闲聊得知的。
上妩对于魅阴的话,心中并无多大好奇,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救人。
她抬腿走至床沿,看着榻上毫无形象的陆远之,小脸上难掩厌恶之意,
“说,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见陆远之有话要说,上妩吩咐魅阴道,“把嘴中的布拿出来。”
魅阴领命,待陆远之能开口说话后,他第一句话便是,
“萧氏阿妩,你真是狠心,你我拜过天地,是真真正正的夫妻,还想让人取代我,你就不怕扶余陆氏……”
上妩懒得听陆远之犬吠,随即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她戾气太重,堪堪割破了陆远之的皮肤,渗出鲜红血液,
“闭嘴,你要想死,我会送你一程,
不就是个小小的扶余陆氏府邸嘛,没了你,我还不信找不到他。”
陆远之真真闭了嘴,他此刻才看清上妩眼中藏着的是什么。
那是欲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决绝与狠戾。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过是个少女,怎么有那般可怕的心思。
不等他多想,上妩又紧了紧手中匕首,陆远之感觉脖颈痛意猛增,当即心生惧意。
顾不上其他,喊道,“他在地牢,我这就带你去!”
等上妩几人来到地牢后,眼前的景象令她眼睛不适,太暗了。
除此之外,留给她的是震惊与惊恐。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上妩无法形容,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把他的脸染的面目全非。
饶是地牢阴暗,她也能一眼锁定萧长逸,打量他此时的状况。
直到彦嬷嬷与魅阴用手中火折子一个个点亮墙壁上的灯盏。
此处昏暗的地牢才被照亮,不留一处死角。
最先惊叫出声的是彦嬷嬷,她虽是宫中老人,见惯了大风大浪。
但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惨绝人寰的酷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萧长逸一张脸被毁的面目全非,根本让人瞧不出一处好肉。
肩膀被铁钩穿破,他的身子被死死钉在墙面上。
脚上是坚不可摧的铁链,看样子是玄铁做的,若是平常刀剑,根本砍不断。
一身黑色玄衣早就被血液染透,紧紧贴合在身体上。
这般狼狈,还是当初叱咤风云的摄政王吗?
彦嬷嬷在心中暗自问道,这一刻,她的心久久不能平复,比比皆是对萧长逸的疼惜。
彦嬷嬷是照顾渊后的老人,当初萧长逸还是个小娃娃时,她跟随在渊后身侧,也时常见到。
渊后如大姐姐般给予过萧长逸关怀,彦嬷嬷看在眼中。
如今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萧长逸,她这心里自是不好受。
魅阴知道,萧长逸体内有太岁,出不了大乱子,故而没有彦嬷嬷感触那般大。
再者,他贵为神明,见惯了生老病死,此刻的萧长逸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于他而言,若是躯壳没了,或者被损毁,找个新的便是。
不能明白人世间对身体发肤的执着。
再瞧上妩,此刻她紧抿嘴唇,眼中泪水并射而出,无声滑落脸庞。
脚下步子如千斤重,她不敢靠近萧长逸,好似她的靠近,会牵动萧长逸身上的伤口。
不知何时,她已然来至萧长逸身侧,伸出小手想要触摸萧长逸。
可瞧见他面容上的道道伤痕,以及肩膀处的铁钩,她止步了。
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终是忍不住,带着哭腔询问身后两人,
“嬷嬷,魅,救救他,你们帮我救救他……”一声声祈求荡漾在暗牢之中,无比凄厉。
见上妩精神崩溃,魅与彦嬷嬷顾不上被捆着的陆远之,上前搀扶住她。
萧长逸见上妩哭成了泪人,有些心疼,他用仅有的力气安慰道,
“阿妩不哭,为夫不疼,再哭,为夫会心疼的。”
这话极为轻佻,上妩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哭腔里带着气恼,
“谁是你娘子,在我面前称“为夫”,萧长逸你真不知羞!”
萧长逸听到上妩羞恼的话,想要笑。
但牵扯到脸上伤口,他只能作罢,语句认真道,
“阿妩,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便是没能及时来找你,若是我早来一步……”
话未说完,他脑袋垂了下去,吓得上妩不轻,再顾不得其他。
挣开魅与彦嬷嬷搀扶着自己的手,一把扶着萧长逸的双肩。
大声喊道,“萧长逸,你怎么了,醒一醒,你醒一醒。”
魅看不下去,她敢说,再任由上妩这么不要命的摇下去,萧长逸迟早被摇死。
别说他体内的太岁了,哪怕是天道它老人家站在这里,也救不回萧长逸一条命。
故而,魅阴拉过上妩,提醒她,“上妩,他只是晕过去了,还有气息。”
见上妩呆滞,似是不信,魅阴又道,“晕过去了,还有气儿,嗯?不信,你摸摸。”
上妩真的如魅阴说的那般,将小手探向萧长逸鼻息处,发现还有气。
心也跟着放下了大半,脸色随即恢复如常,眸光里尽是邪魅。
萧长逸,你可不能死,你死了,留我一人,如何统一九州,执掌他人生死。
死,对于你来说,太便宜了,我余后人生里,慢慢折磨你。
让你亲眼看着,你所珍视在乎的人都死在你面前。
上妩擦干眼泪,手中动作不停,太初瞬间幻化出来一把刀。
看刀的材质,分辨不出是什么做的,但只一瞬,它竟能劈开玄铁打造的铁链与铁钩。
期间,或许是牵动伤口,疼的萧长逸一声闷哼,紧接着又晕了过去。
没了铁钩的束缚,他直直朝着上妩的方向倒去,上妩一声命令,“魅!”
随即,魅阴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同与上妩搀扶住了萧长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