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香荠再醒来时,已是暮色沉沉之时。
看见灰突突的棚顶时,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以为还是身在白马寺中,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香荠浑身乏力,极力坐起来,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淡淡出神。
“姐姐你醒了!”
小兰的脸上的红肿还未消,一双杏眼也哭得红肿。见香荠醒了,小兰忙忙向她走来:“香荠姐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要不是黄大夫说你晕倒只是神思忧惧所致,没什么大事。小兰我、我可真要以死谢罪了!”
香荠轻轻地笑道:“哪有这么严重,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倒是你这脸,上过药没有?”
小兰一怔:“我,我给忘了。”
看着小兰红肿的脸庞,香荠心中涌起浓烈的疼惜。
还记得几个月前,陈子盛发疯一般对她施鞭刑时,小兰那般不管不顾挡在她身前受了不少的鞭子,后来也是这般,浑然忘了自己身上受的伤。
香荠命若浮萍,有的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旁的人要么垂涎她,要么算计她,可小兰却愿意为她这样不过一切。
她曾经没能护好竹影姐姐,现在只想护好小兰。
“姐姐还说我呢,你这脸也肿得厉害,我、我这就去找消肿的药!你的脸这般美,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小兰急急站起身,又风风火火去翻箱倒柜了起来。
香荠失笑道:“不必找了,就在那斗柜的第二层——”
想起那药膏的由来,香荠的话戛然而止,双眸黯淡了下去。
说起来,那药膏还是去年沈姨娘所赠,陈子安亲自送来。
还记得那一夜,两人就隔着那扇窗说着话,摇曳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小一瓶药膏,她却视若珍宝,当时只用了一点点,一直小心保管着。
“找到了!”小兰兴高采烈地拿着药瓶回来,却看到香荠神色不对,连忙问道:“香荠姐姐,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香荠赶走脑子里的画面,淡淡笑道:“还没问你,大少爷和白姨娘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少爷一个时辰前走的,白姨娘半个时辰前刚走。说起来,咱们这次还是要多感谢白姨娘!若不是她及时搬来救兵,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说不定真要遭殃了!”
“自然,自然。晚一些,我便捧着那樽如意瓶亲自上门道谢。”
香荠心中也是一阵阵的后怕。
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股子气上来,便不管不顾了起来。
其实找周姨娘的错漏有很多种,她没必要非要争那一时之气,哪怕是苦肉计,也不该是现在使。现在她已不是一个人了,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
和他的孩子。
香荠脸上泛起阵阵温柔的笑意。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融合了两人模样的小娃娃。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紧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兰警惕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急切而熟悉的声音:
“香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