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正艳,香气扑鼻,下人突然来报,官绣局裁衣服的嬷嬷到了。
“这么快?让她们到花厅等我吧。”
李壑陵不疑有他,松了紧握的手,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拐角。
刚走出花园子,沈雪环笑脸一淡,换了副凝重面孔,再抬眼时满目锋芒。
她行如疾风,脚步不停行过三进的大院,目不斜视从人群中穿过。
“游素绵怎么说。”
官绣局的老嬷们齐齐下跪,动作整齐划一,显然习过武受过训练。
“回禀尊主,游楼主说,贺兰殿下说是来谈判的,但兵马物资带的都不算多,仪仗倒很足,可能有别的目的。至于项蓁,太子和岘王都没识破易容,仍把她当南周太子妃单独关着,要让贺兰殿下拿三城来换。”
“换?”沈雪环目光一顿,“太子对老师的死怀恨在心,怎么会给元凶活路?不杀她吗?”
嬷嬷似是忌惮她的身份,不敢直说,互相看了看。
“让你说就说,别逼我动手。”她眼眸突暗,渗出一片杀意。
“是……听太子的意思,拿到城池后,就把死尸还给南周。”
喉咙一紧,她感觉有把无形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压得她肩膀沉甸甸的。
“看来,南周太子妃是非死不可了。”
嬷嬷的脸色不太乐观:“游楼主还说,以她对贺兰太子的了解,他未必不知道项蓁是假的,也未必不知道,您就是真的,所以……”
“所以,他真实目的,就是冲我来的。”
“是,楼主的意思是,您先离开吧。贺兰太子不会在北澧久留,等他走了您再回来。”
“她是让我逃咯?”
“尊主……”
四周温度霎时降到冰点,嬷嬷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她可是沐雨尊主,一人之力杀上神坛的女人,死在她刀下的人能填满一片山谷,让她逃走,想来都很滑稽。
“呵。”
沈雪环缓缓起身,让她不战而降,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沈家气骨犹在,将军府如日中天,南北大营锋芒仍在,凭什么她就要降给贺兰弋?
太可笑了。
她困在南周这滩沼泽里这么久,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长夜无明,波谲云诡。
惊雷不知何时停止,郊外云深雾重,山岚隐在浓雾里,人也看不真切。
突然,一捧血雾穿透白雾,红白相接的刹那,一块肉体残片落地,被狼狗叼走了。
血色之下,水蓝长袍的男人眯着一双狐狸眼,长眉斜飞入鬓,苍白肤色显得薄唇更加殷红。
他看着手上的血,宝石般的蓝瞳透着厌恶,只好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层叠的马尾长发撩了回去。
这碍事的发式,要不是那个女人喜欢,他才不留。
上官玄瑛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沾湿帕子帮他擦手。
“殿下,”上官玄瑛抬头,脸色颇为严肃,“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之前布阵事态紧急,又事关重大,这才误了消息通传,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他好像听见了笑话,高高挑起眉角,玩味看着他:“孤的东西都要被人抢走了,为什么要在这没人看见的地方装大度?”
“沈二是孤的人,死也得死在睿辰宫里,让孤咽下这口气,绝不可能。”
上官玄瑛点头,不愧是夫妻俩,这话太子妃殿下也说过。
“臣之见,殿下还是尽早接回太子妃为好,东海已布好兵马,带走太子妃后一路南下,月余即可回到南周。一入南周就是我们的天下。”
“那岂不便宜李壑陵?敢动孤的女人,孤得从他身上加倍讨回来。”
贺兰弋捋了捋发梢,勾起一抹“和煦”的笑:“传令边疆军营,想办法活捉沈玔,抓不住就诱出去截道。孤倒要看看,没了沈修义没了薛欢的南疆大营,还能撑多久。”
出乎意料的,上官玄瑛没有动。
他知道贺兰弋疯惯了,但没想到会不顾自己的性命。
“殿下最好想清楚,你身在北澧京城,让南周驻边军活捉南疆主帅,你的安危怎么办?”
谁知他玩味一笑,眼神阴鸷又孤傲:“师兄还真是体贴,但这么玩才刺激啊,今天孤就把命放在这,必要跟李壑陵一较高下。”
时至今天,沈月瑢才知道老话说的真对,怕什么来什么。
一大早,她刚梳洗完,就被告知南周太子的车驾即将入城,如今已经在城门外候着了。
“这也来的太是时候了,本宫刚打算回将军府一趟。”
檀儿帮她整理宫装道:“您是去看二小姐吧?奴婢听秋霜说,二小姐最近神出鬼没,昨天半夜都没见到人影。”
沈月瑢眉头一紧,她现在没了武功,大半夜能跑哪去?
檀儿见状连忙安慰:“您就放心吧,二小姐可是未来的岘王妃,王爷比咱们上心,肯定好好会看顾的。”
“这倒也是,岘王对雪环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退婚了也要再娶回来,实在难得。”她稍稍安心了些。
檀儿趁机打趣:“光说别人,太子殿下对您也好着呢,十多年的感情从来未变过,只要您点头,他立刻迎您回东宫,哎呀您都不知道,民间那些闺阁小姐快羡慕死了。”
沈月瑢脚步没停,笑脸也没落下:“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幸亏承璟明理,不然本宫得青灯古佛一辈子。”
北澧礼仪治国,国礼仪仗是天下最气派的。
沈月瑢受命点礼,立在宫门墙头上检阅,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皇家仪仗,五彩罗盖,百花雕锦,奇香扑鼻。宫女随侍各个都是上等仪态,打扮精致,手捧春幡或如意,就等太子妃一声令下。
“传令,启仗。”
而在此时,岘王府内气氛截然不同,坐在上首的高大男人脸色阴沉,五指抵着额头,凤眸盈满了怒气。
“她这几日晚上,真去京郊跟贺兰弋会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