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们全部离开,竹林短暂恢复了寂静。
稍待片刻,又一队人马出现在竹屋前,藏青色衣袍有大片织金纹路,分明是宦官打扮。
冯光霭一看屋内情形,当即明白账本已经被人挖走了。
从马蹄掌印的纹路看出,有皇城禁卫军还有现役的军马。
“岘王来过了?快去通报太妃娘娘。”
他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细长的眼睛眯了眯。
太妃好像说过,仰怀县那个莫须有的皇子是最后一道底牌,眼下情况紧急,岘王一定会刨根问底查下去,不如先把那皇子推上来挡一阵?
“就这么办。”
冯光霭自作主张,差人往仰怀县去传话。
“着令太妃口谕,先皇遗子李盛年,流落民间已久,即日起特召回宫。”
许是夜幕太沉重,将今日日出衬的昏黄,压在城楼上似有千斤重。
沈雪环一夜没睡好,莫名其妙睡不着,夜里所有声音像雷一样打在耳边,扰的她心神不宁。
想起前两天宋缅的事,这事到现在都没个水花,可见皇室很难定夺其中利害。
李壑陵送她回来后警告过,不想找麻烦就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随后,他和太子好几天没出现,宋家至今门扉紧闭,既无人看守,也不见人出来。
白家一切如常,白翩翩因为花钱太多,清醒后立刻被罚跪祠堂,其余也没什么特殊的,大约是真的把这事当意外了。
就是因为一切太平静,才显得不对劲。
“姐姐?”
“姐?”
她叫了三声,沈月瑢才回过神来,一杯茶端在手里已经凉透了。
“姐姐今天不用去宫里请安吗?”
沈月瑢最近几日天天都去宫里请安,说起来是刚进京,要多跟宫里各位走动,但是每天回来都一脸疲惫。
“噢,今天皇后娘娘带人上香,我就没去。”
沈雪环半信半疑,但姐姐拿她当小孩,她不说,她自然不好追着问。
这时,秋霜从外头进来,还端着一盘桃酥。
“快尝尝,奴婢刚买的,还热乎——呀!”
她忽然踩空台阶,沈月瑢连忙去扶,腿上一软也摔了一跤。
沈雪环眉头挑起,依她跌打损伤的经验,沈月瑢的膝盖似是受伤了。
“你腿上有伤?”她目光沉沉,不似疑问,说的很笃定。
沈月瑢眼神闪烁:“走路不小心撞了,无碍。”
这话假的很,沈雪环没拆穿她,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过了晌午,伺候完小姐用膳,秋霜正要回屋,被人一把拽了出来。
沈雪环捂住她的嘴,查看四下无人,板着脸紧紧盯着她。
秋霜心虚,想不明白二小姐这脸跟天仙一样,怎么看人时总有挖人骨头的感觉。
她不敢对视,低头就要走。
“敢走试试。”沈雪环站着没动。
秋霜冷汗直流,纠结再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二小姐,您有话直说,这模样太吓人了。”
沈雪环这么些年呼来喝去惯了,也没觉得自己多凶狠。
她奇怪的摸摸脸,脸上好好的,红斑也没了,不知道秋霜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老实说,我姐姐这几天进宫干嘛去了?腿怎么腿受伤了?”
“就……没什么,走路多了,难免累着……”拙劣的谎话,甚至跟沈月瑢口径都不一致。
沈雪环拿出一根棍子:“不老实说,我就家法伺候,打完了再把你卖出去,专门卖给老鳏夫。”
秋霜缩着脖子,犹豫再三,“哇”一声哭了出来。
“二小姐,您帮帮大小姐吧,太子妃快把她折腾死了!”
“太子妃?”沈雪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东宫的太子妃,姚家那个?”
太子妃本名姚婉宁,姚家官位不高,也是仗着出了太子妃才有了地位,但京中对她风评向来不错,温和大度,对待下人也随和,还经常陪太子出巡。
但这都是传闻,沈雪环岁数小,压根没见过这个人,也不清楚几分真几分假。
秋霜扁着嘴,委屈道:“奴婢本来也以为太子妃为人和善,但见过两次才知道,她根本就是笑里藏刀。尤其知道太子殿下为了护大小姐受伤,天天没事就让大小姐去跪着。”
“太子护姐姐,还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白姑娘被掳走那日,你追出去不久,白家人就寻来了,口口声声要讨个公道。”
“咱们店有皇城禁卫军护着,他们白家不敢造次,就偷偷下手想把大小姐从二楼推下去,幸好太子殿下路过,把大小姐救了,可胳膊也被掉下的花盆划伤。”
“第二天,太子妃就传大小姐进宫,她不敢在东宫闹,就把大小姐传到静祠,说在门外候着,等她礼佛完再聊。”
“结果每天都是跪两个时辰说太子妃乏了,今日不见了,让我们回去。昨天我偷偷从背面看,静祠里根本就没人,她就是嫉妒太子殿下护着大小姐,变着花样立威。”
“今天赶巧皇后娘娘要到静祠来,她才没传大小姐进宫。我现在提起她就来气,偏偏装了一副好人模样。”
哟,这事有意思。
沈雪环眯起眼睛,平常都是她欺负别人,还没有人敢欺负到他们沈家头上。
“明天还用去吗?”
秋霜叹了一口气:“不用去,过两天就是博林宴,太子妃很看重皇后娘娘给的机会,说要费心努力操办,让大小姐过了博林宴再来。”
沈雪环掐指一算,今年博林宴是太子妃亲手操办,到时京中品阶高的府邸都会来人。贵女们准备才艺,拔得头筹的人获得丰厚奖赏,也能在京中博得美名。
如果太子妃做得好,能入皇后贵眼,那地位随之稳固,也能弥补没子嗣的遗憾,家族跟着有光。
反之,如果闹了笑话,那她在皇后跟前恐怕要失掉不少威信。
“这么好的算盘,怎么能让她得逞?”
见她起身要走,秋霜连忙拦住:“二小姐您别乱出头啊,扰乱博林宴可是要问罪的。”
“扰乱?”沈雪环阴恻恻一笑,“本姑娘让她办不成这博林宴。”
翌日午时,姚府后门多了个纤瘦的游方郎中,穿灰色布衫,山羊胡长过锁骨,脸上横着一块疤,还贴了个膏药。
猛一看是个仙风道骨的,细一看完全看不出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