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城沿江靠海,集市上卖的东西也独具本地特色。
比如珊瑚石磨的耳坠,贝壳和鱼鳞片缠制的发钗,簪在头上亮晶晶的,照镜子一看,自己都能晃瞎自己。
“太好玩了,买了买了。”
她勾勾手,小郁连忙付钱。
“那是什么?”
有商贩挑着两个箩筐路过,香味立刻飘了上来,沈雪环蹲下一瞧,是淡黄的糕饼。
小郁偷偷捏了捏鼻子,皱眉道:“姑娘,这应该是蟹子糕……”
“螃蟹啊,我说味儿这么馋呢。”
好闻吗?小郁松开鼻子,又狠狠捏上。
商贩殷勤的介绍:“蟹子糕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喜欢的一天吃八块,怎么吃都不过瘾,不喜欢的闻见躲着走,姑娘来一块尝尝?”
“一块够干嘛,两块,本姑娘缺钱吗?”
等不及商贩慢吞吞的,她亲手捞了两块边走边品尝。
“还行,有点干巴。”
见她在搓手上的糕粉,小郁哭笑不得,递给她自己的手帕。
“姑娘没带帕子吗?不嫌弃就先用奴婢的。”
沈雪环也不好意思弄脏人家的东西,推了回去。
“姚江还能缺水洗手吗?这不就有个河摊子,过去歇会什么都有了。”
姚江有不少河摊子,就是沿着水岸最接近水面的平地上,支了个棚做营生。
因为视野好,靠水近,基本都是些酒茶摊,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茶聊天,闲适热闹。
眼前这河摊子挺大,还请了个先生说书,底下人挤在一处,听得津津有味。
她绕过人群来河边洗手,忽然听到人群里在谈论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玔小将军可厉害了,一人当关万夫莫开,逼得南周军队不得不退后驻扎。有他在,南周不敢怎么样。”
“南周为什么驻军过来?又要打了吗?”
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说书的敲敲桌子道:“依某的判断,南周这次的配置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来谈判。”
“有什么好谈的,分明是打不过。”底下人哄堂一笑。
“就是,南有沈家坐镇,北有岘王把守,咱们北澧铁桶一样稳固。”
提起这两家,说书人忽然开了扇子:“你们说到岘王,某刚从京城回转,听了个惊天的消息。”
“快说说!”
“额……”说书人搓搓手指。
“给给给。”众人纷纷朝他桌上扔钱。
沈雪环也好奇他要说什么,拉着小郁坐下,跟其他人一样,扔下两枚铜钱。
“咳,某听说啊,这沈将军不日返京,京城里,上至真龙,下至府衙,满朝文武纷纷抬了厚礼送进将军府。将军一家人还没到,前院门庭已经没下脚的地儿了。”
“啊!”
众人抽气声一片,难以想象这得是多大的排场,平常各个威风八面的官老爷,都得巴巴给沈将军家送东西,可太气派了。
“这是真的吗?”沈雪环狐疑地看向小郁。
小郁认真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沈将军的功劳,北澧上下谁不念着?南周虎视眈眈,他老人家带兵跟南周打了一辈子,才保了老百姓过安稳日子,我们都记挂呢。”
“那个我当然知道,我是说礼物,真有那么多吗?”沈雪环眨眨眼。
沈家戍边之功,她还用别人说?谁都没她本人清楚啊!
这么多年了,他们在南周身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耍了多少心眼子,要让她去说书,赚的钱都够买宅子了。
现在她更在意的是礼物。
娘亲早就说过,京城和南疆只是不同地方的战场,一个杀人就能见血,一个死了看不到尸骨。
送进将军府的哪里是礼物,是一个又一个拉拢的家族,一环一环的扣套,一把又一把的利刃。
逼着你选择跟谁为伍。
想跨过那些看不见的暗流,比打胜仗还要费心,这其中沟沟坎坎太多,不长点心眼怎么能行。
只是还不等小郁说话,说书人先开口了。
“礼物自然不稀奇,北澧祖制如此,理所应当,不过其中有一份大礼很独特,是专门送给沈家二小姐的。”
“哗”一声,底下热闹起来了。
“这摆明了想跟沈将军攀亲啊!”
“就是啊,不过沈大小姐都还没嫁人呢,怎么送给沈二小姐了?你没说错吧?”
“快说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娶沈将军家的千金小姐?”
听他们七嘴八舌吵吵闹闹,说书人抚胡一笑。
“你们就嘴贫吧,得罪了贵人可别找某哭。听好了,单独给二小姐送礼的人,就是咱们岘王殿下。”
“啊哈!这是好事,强强联手,一南一北,以后两家是一家,这亲结的合适。”
偏偏这时,人群里一个女人“蹭”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谁?”
众人纷纷回头,不知道尾席上什么时候坐了个姑娘,还是个貌若天仙的人间绝色。
只是这姑娘脸色不太好看,惨白惨白还有点绿,端的让人心疼。
众人互相觑了一眼,都明白了,这位姑娘估计和其他女人一样,是一心喜欢岘王殿下的痴情女子了。
一听王爷要求娶别的女人,脸色当然不会好看。
大家看着她,目光里流露出同情。
沈雪环站在原地发懵,脑子一片空白。她大踏两步来到前面,一掌拍在桌案上。
“你再说一遍,谁想娶谁?”
她这番举动惊人,说书人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次。
“岘王殿下指名给沈将军家的二小姐送了份大礼,这其中之意,姑娘还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你说明白。”沈雪环细眉横挑,使劲敲着桌子。
见她反应这么大,小郁也傻眼了。
原以为薛姑娘对王爷没什么情意,所以跟王爷一直不对付,没想到,她听到王爷要娶别人居然这么生气,想必心里还是有王爷的吧。
可眼下不是闹气的时候,她连忙上来拽她:“姑娘,咱们回去吧,说书这事当不得真……”
“不行,这事必须说清楚。”
她推开小郁,勒令她在椅子上坐好,转头盯着老头的眼睛。
“你,说。”
“额……”
她目光盯得人背后发毛,说书人抿抿鬓角,道:“姑娘,这普天之下也就一个岘王,想嫁给他的姑娘数不胜数,但是帝王之家我们都明白,不是随随便便靠几分姿色就能登堂入室的……”
“是啊,姑娘。”下面也有人纷纷来劝。
“别想不开啊,好男人多得是,况且你模样生得极好,以后肯定能嫁个不错的好人家,做个官夫人肯定不成问题。”
“再说了,咱们姚江豆大的地方,还得看人脸色呢,京城那么多权贵,高门贵女多不胜数,哪个不比我们有权有势,这八百年前投胎就定了的事,你这会急也没用啊。”
这群人聚在一起像念经一样吵,你一言我一语,吵的沈雪环脑仁生疼,她一掌下去,拍碎了说书人的书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