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燕仅带了十个精兵。
按她的说法,她只是过去看一看,真要发生冲突,以她及十个精兵的身手,足够脱身。
但……
看着她打马消失在山路拐角的瞬间,陈韶的心底忽地涌上几分慌乱,来得莫名其妙,却真真切切。
回头朝铁矿看一眼,陈韶深呼了两口气,只能尽力去相信她有自保的能力。
回到军帐,陈韶斟酌片刻,让人将王承业带了上来。
王承业一进军帐便跪到地上连连求饶,声称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陈韶晾他片刻,才问:“那就说一说,你所说的所有事,指的是哪些事。”
王承业快速说道:“铁矿坍塌,还有为孙大人开罪都与小人无关。”
陈韶顺着他的话追问:“那与谁有关?”
王承业义愤填膺道:“杨德昌!铁矿地处断层带,岩层以砂质页岩为主,遇水易软化崩解。按照工部矿冶律规定,只能按照阶梯式开采。自他做了这总矿监后,为多开采矿石,强制矿工垂直深挖不算,两个月前,出事的矿洞陆续发生渗水,小人明里暗里都向他汇报过多次如不及时处置,将有坍塌的危险,他不听劝便罢,还斥责小人多管闲事,连扣了小人好几个月的工钱!”
陈韶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忍不住问道:“辅国大将军撤走之前,你就在这里做了监工,还是辅国大将军撤走之后,你才来的这里?”
王承业道:“小人来在这矿上已有三十多个年头!”
那就是辅国大将军还没有监管铁矿之前,他就来了。陈韶细看他两眼后,拿起宋宝田的供词,“矿洞陆续发生渗水后,你向杨德昌汇报过多次?”
王承业点头如捣蒜:“是!”
陈韶抬眼看他,“那为什么宋宝田说,是他向杨德昌汇报?”
王承业激动道:“他撒谎!他就是个卑鄙小人,矿洞发生渗水前,就是他帮着杨德昌逼迫所有矿工垂直深挖,还厚颜无耻地说是辅国大将军新制定的开采方法!矿洞发生渗水后,也是他帮着杨德昌以‘延误罚银’逼迫所有矿工继续开采!”
陈韶心里一沉:“那么,那个周启新又是怎么回事?”
王承业愣了一下:“周启新是谁,小人不认识。”
不认识?陈韶面色也隐隐有些变了,语速不自觉地加快道:“辛字洞在坍塌不久前是不是来过一个新的矿工?”
王承业下意识地点一点头后,忽地恍然道:“他不是叫孙安吗?这个孙安还是宋宝田安排给的小人。”
孙安,周启新……也就是说,宋宝田一开始就在撒谎?陈韶心底又开始发慌了,极力克制着,继续问道:“宋宝田为何要将这个孙安安排在你的矿洞?”
王承业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道:“这个孙安整日里鬼鬼祟祟,手脚也很不干净。小人几次想将他撵走,都被宋宝田拿话威胁,说他是什么孙大人的远亲,来矿上本就是混日子,将他安排在小人的矿洞是孙大人的吩咐,让小人识趣少管他的事!小人听他如此说,知晓他是不忿小人不与他为伍,故意安排了孙安过来恶心小人,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小人明知缘由,也无可奈何!”
陈韶听到他说到一半时,人便站了起来。听他说完,人已经到了军帐门口。
“来人……”陈韶话才出口,便见几点寒光如闪电一般朝着看守孙桂山等人的精兵射去。随后,十几个矿工举起铁镐,也朝着那几个精兵扑去。
同一时刻,参与救援的两个矿洞内也起了乱子。
陈韶朝着矿洞走了几步,又猛然止住脚步。回过头来,一一扫过军帐外等候审讯的一众监工后,目光落到了瘫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的一人身上,“杨德昌?”
“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什么也不知道……”杨德昌挣扎着跪起来,连连磕头。
陈韶朝矿洞那边看上一眼,见精兵虽然还没有控制局面,但已渐渐掌握主动,便放下心来,“知道什么,就如实招来,否则……”
陈韶抽出身旁精兵的佩剑,架到他的脖子上,“否则,我不介意给你的脑袋搬个家!”
剑刃压着皮肤的寒意,让杨德昌一动也不敢动,“大人明察,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小人就是个……”
嗖。
利箭从暗中射来,直取杨德昌的背心。
一旁的精兵冷哼着一步上前,抽剑斩断利箭。
看着落在身畔的断箭,杨德昌瞬间僵如磐石。
“看到了吧,你护着他们,他们可未必会放过你!”陈韶冷笑。
杨德昌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哆嗦,牙关也咯吱作响。剑刃刺破皮肤,有血丝顺着剑身流下来,他也全然顾不得痛,破着嗓子,话不成语:“大,大人明察,不,不关小,小人的事,是,是孙桂,孙桂山,还有孙桂河,是他,他们借着救援那些,那些矿工,将这些杀,杀手带到矿上……啊……”
接二连三,又有利箭射来。
每一次的目标,都是杨德昌。
杨德昌尖叫着挪了一次又一次的位置,嗓音也越来越尖锐,语速也越来越快:“他们说大人过来如果没有查到他们身上便罢,如果查到了他们身上,就要让大人有来无回!”
“他总共安插了多少人?”陈韶朝拦箭的精兵使了个眼色。
精兵的剑稍稍一偏上两分,利箭换了个方向,扎进杨德昌的肩胛。杨德昌被利箭的力道带得摔在地上,因手脚被绑,无处支撑,脸颊硬生生地磕在了地上。
地上都是铁矿碎石。
脸颊磨在碎石上,瞬间皮开肉绽。
剧烈的疼痛以及求生的本能,让杨德昌惊恐地叫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呀,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求大人救救小人!”
“想要活命,那就老实回答,孙桂山他们总共安插了多少人?”陈韶不疾不徐地逼问。
“一百,他们安插了一百人,”利箭还要嗖嗖地往杨德昌的身旁落,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也足够让他吓得胆裂魂飞,“铁矿这边安插了七十人,落云山那边安插了三十人!”
几乎是他的话刚落下,隐隐一声闷响,如天雷一般,似在耳际,又似在陈韶的心里。下意识地,她迅速偏头朝着西南方向看去,极远之处,有烟尘滚滚,直冲天际。
出事了!
“将他们押下去,严加看管!”陈韶顾不得再隐藏武功,足尖一点,便朝着山下纵去。
才到山腰,迎面撞上同样一路轻功往山上的赶的傅九,傅九惊得怪叫一声后,赶紧抱住一棵大树,朝着头也不回地她大喊道:“公子,出事了!山下来了好多的百姓,他们要上山为孙桂山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