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天蒙蒙亮,龙御水快步来到食堂,已经有许多人进出了,抬着大框的青菜,小车拉着许多米粮,绕过货物,厨房的门是开着的,慢慢走进去,眼睛四处搜索,在一处明亮的工作台前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笑嘻嘻的跑过去,打个招呼,杜安帮她脱掉外套,戴上防落发的帽子,穿上最小的工作服,略有些破旧,显然小工作服是常备的,很多半大孩子会在厨房帮忙,他们也要穿戴好装备才能干活。
董秀秀:“水妹,这么早起来呀,天冷,应该多睡会。”
龙御水:“心里有事,特意让叔叔早些喊我的。嘻嘻,东家,我来的够早吧!”
杜安:“恩,够早,不过咱们制作的流程很长,真正吃到,最快也得半晌午了,待会儿一定要吃早饭的。”
于是杜安开始磕鸡蛋,分离蛋清蛋黄,董秀秀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灯下拿笔记录,时不时在本子上画一点简图,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需要的原料都备好,让他们都去吃饭,杜安坐下喝口茶水,喝完茶水回厨房洗刷模具,这些东西都是一两年前安排好的,当时原料不够,只能搁置,需要的工具却早早的制作好,放在柜子里吃灰,挨个洗刷干净放一边晾干,心里梳理制作流程。
没多久董秀秀和龙御水吃过饭进来,食堂已经热闹了起来,多数人不用干活,都会聚在食堂坐着,其实边上的图书室也能容下不少人,多数的人没有读书的欲望,一来是认字太少,二来图书那边不让随意喧哗,平时只有几个夫子带着十几个年龄较大的学子在那边待着,多数人习惯了宽松自在的食堂,都习惯性的把食堂作为休闲首选。
蛋液倒进桶里,架上打蛋器,摇动手柄,手速放大五倍,摇起来有些沉重,可能是当时制作的比较粗糙,摇动起来有些涩,不过不太影响使用。
杜安:“秀秀,找两个有力气的家伙帮忙,这么多东西需要一把子力气的。”
不多时,小云和香香安安进来,全换上工服,慢慢摇起来,安安和香香一起用力,倒是不耽误事儿,看着两个孩子认真工作的样子,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小云:“师父,想打百米以上深度的桩基,目前可以用什么方法?”
杜安:“总体来说呢,有两种,一个是挖,用预制管套起来,慢慢从底部挖,按照五里坡的地势看,中途必然会有渗水,因此,这个方法可以用在前期,初步挖出来,后面的呢一截一截的夯击,或者用大重量压住,自然沉降,当然了现在没有专门的柴油打桩机,所以只能用大型的铸铁件制作冲压缸体,用炸药慢慢崩。你可以计算一下,到底是沉降划算还是夯击划算,当然了夯击的难度会大一些,沉降的不可控条件会多一些。”
小云:“我还是在别处做一个桩实验一番,有了经验,再决定使用哪种方法,能制造出柴油打桩机吗?”
杜安:“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配套的东西太多,需要工业基础。”
小云:“大重量的水泥预制件应该怎么运送呢?我觉得一般的工具根本不够看!”
杜安:“龙门吊,铺上轨道,从外场送进内场。”
小云:“轴承顶得住吗?”
杜安:“一般的轴承不行,要用大滚柱,需要的石料也很多,地面,各处的基建层都需要。”
小云:“我会按手册执行的,目前的问题就在这个桩基上,先摸索一下,上半年把坡平了,下半年规划施工动线,设计还没定下来,贸然开工不明智。”
杜安:“不要把这活儿当做一个工作,要当做实验,对着书本和现场好好学习,积累经验才是最需要做的,就算做坏了,也可以把经验总结出来,从无到有才最难,有了例子,复制起来,很容易的。”
小云:“好的,尽量把需要的大型工具制作出来,培养一批熟练工人,突然想来,如此大的工程,呵呵,有点喘不过气来。”
杜安:“哈哈,不要担心什么,你不觉得这种游戏才更适合你吗?”
小云皱着眉思考起来,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说道:“是啊,简单的小游戏,玩一遍就厌了,当世第一难度的游戏才更适合我!这才是我该玩的。”
杜安:“怎么没见灵儿?”
小云:“她呀,找了几个人玩三国杀呢!”
杜安:“哦呵呵,玩吧,过年也没什么事儿,这个时辰了,李建成没来找我?”
小云:“外面呢,听说你在厨房,不愿意进来。”
杜安:“哼,让他等着吧,我就在这儿安心烤蛋糕。水水,筛面。”
龙御水:“好。”
有忙碌了一个时辰,坯子进了烤炉,杜安站在炉子前,注视着炭火,感受着温度。
董秀秀:“这个火力应该怎么记录?”
杜安:“一百五十度,三刻钟,看到我摆在边上的小玩意儿没?那个就是参照,三个大小都不一样,最小的冒了,说明温度达到,后面会慢慢坍缩,微微有点黑,就得赶紧拿出来,最大这个参照坍缩,说明坯子正常成熟,待会儿要彻底晾凉才能脱模,现在外面冷,直接放门口,估计一会儿就能脱下来。一会儿尝一下最小的这个就能大致预测出坯子的口感。”
小云:“师父,奶油打到这种程度行吗?”
杜安看了一眼,说道:“你觉得细腻吗?”
小云:“不细腻,赶紧上劲儿了。”
杜安:“嗯,那就是可以了,歇会儿吧。”
小云:“好嘞,我尝尝味道,放了这么多糖肯定很甜。”手指在搅拌器上沾了一点,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奶香充斥口腔,甜腻的口感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还没吃过这么甜腻的东西呢,哇,真好吃。龙御水看着小云精彩的表情,抽个勺子蒯了一大勺送进嘴里,一句话不再说,只是不停的嘬嘴巴,感觉嘴唇上也有甜味儿,慢慢舔着嘴唇,看着勺子上的奶油,情不自禁的把勺子放进嘴里,嗦螺个干净。
董秀秀:“你俩傻了?说话呀!”
小云看了一眼龙御水,也抽了个勺子,蒯了一勺,横跨几步,送到董秀秀嘴边,董秀秀疑惑的看了一眼小云,扶住小云的手,张开嘴吞下奶油,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只有不停啪叽嘴的声音。
香香:“额,我是不是也该尝尝?”
杜安:“呵呵,那就试试嘛!”
香香拿起勺子蒯了一勺喂给安安,又挖了一些放进自己嘴里,甜腻的味道让香香的眼睛有些抖动,鼻子里嗯着轻微的声音。
龙御水:“东家,原来你说的是真的,道听途说不如亲自尝过,若让我用一句形容这种味道,我觉得我说不出来,反正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杜安猜着几个人第一次尝到奶油的表情,不由得想笑,从杜安的视角看,原本稍显沉闷的气息,一下子泛起了点点粉色的光彩,尤其是香香,气息像沸腾了一般,轰然迷茫开了,有点感染别人的迹象。回首继续注视着最小的盘子,小小的缝隙刚看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打开门,伸手拉了出来,董秀秀一看,顿时大惊,赶紧拿夹子帮忙,只是杜安的手速太快,把冒着热气的小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董秀秀:“你怎么不用夹子?会烫到的。”
杜安:“嗯,端门口,晾一会儿。”
董秀秀指尖轻轻戳在铁盘子上,灼热感袭来,手指一下收了回去,用夹子夹住铁盘放在托盘上,推开门,掀开帘子,放在门口的小桌上,搬着桌子顶住了木门,任由冷风吹进闷热的厨房。觉得身上微微有点冷了,挪开桌子,关上门,端着托盘进来。
杜安伸手接过铁盘,啪的一下倒扣在案板上,拿个木铲子不停地敲打,按住底部的铁片,完整的把小蛋糕取了出来。扔掉铁片,取来锯齿刀,把圆形的蛋糕坯子平开成两层,再分成四层,换抹刀蒯出奶油平铺,盖上一层,再抹上奶油,指了指小云身边的坚果碎,小云会意的递过来,表层撒满,换锯齿刀切成八角,再把另一块抹好,切一个芒果,片成薄片摆在表层,再几个完整的橘子片,铺开,换刀切八角,按照形状,完整的摆到托盘上,完工!
小云:“端出去?”
杜安:“不端,先吃个够,其他的以后再说!”
龙御水:“哇,好耶!”
杜安转身看着炉子,继续说道:“两种都尝尝,适合甜酸还是适合坚果。”
小云招呼了一下隔壁灶台的安娘子,陈夫人,几人凑在托盘前,你看我,我看你,眼里的光芒似乎要溢出来,小云伸手拿起一块递给擦着手过来的安娘子,陈夫人则在水池洗了手才慢慢走过来。等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两块的时候,相视一笑,同时咬了一口,片刻间消灭个干净。
看着狼吞虎咽的几人,杜安拉开炉门,拽出一个铁盘,放在了桌上,撤去木炭,余温应该可以保证最后的成熟。
龙御水看着盘子里最后两块,一把拿起,转身出了厨房。
香香:“她去哪儿?”
小云:“应该是去找龙爷。”
杜安:“口感如何?”
陈夫人:“软软的好似一种果子,应是上面黄果的味道,热气里透着浓浓的奶香,香甜过蜜糖。”
杜安:“你来五里坡这么久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只是喊你陈夫人。”
陈夫人:“我姓冼,没有名字。”
杜安:“哦,新鲜的鲜,还是冼?这个姓倒是挺南方的。”
陈夫人:“前朝有个十分有名望的冼夫人,跟她一个姓。”
小云:“谯国夫人?”
陈夫人:“对,就是她。我的家乡有很多她的传说,只是离的比较远,详实情景不清楚。”
杜安:“秀秀,出锅。”
听到招呼,赶紧拿起铁钩子,打开炉子,拉着一个铁盘拖出来,带上厚厚的棉手套抱着盘子放在桌上,四个铁盘整齐的放在桌子上。杜安看她操作的挺熟练,解下围裙挂在一边,转身出了厨房,食堂比以往更热闹,许多桌子上摆着酒。
准备往外走的杜安被叫住,李秀宁:“先生留步。”
杜安:“怎么了?”
李秀宁拉着杜安坐下,这才说道:“皇兄,你说吧。”
李建成:“如今北伐在即,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重,出些资财,救黎民于水火。”
杜安:“哦,这么快就要打突厥?”
李建成:“不打突厥,是刘黑闼那股匪患,河北之地至关重要,不拿下,打不得突厥,若是二者勾结,必成大患。”
杜安:“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只是一个闲散游民,没心力关心国家大事。”
李建成:“先生有何条件不妨直说,某定当竭力争取。”
杜安:“哦,你忽悠我的吧,我想让我家孩子做皇帝,你能答应吗?”
李建成:“先生莫要开此等玩笑,此乃皇家大忌。”
杜安:“看,我就说没的谈咯,再说了,这里不是我的地方,不归我管,我说话跟放屁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是!哈哈哈...”龙傲天的笑声尤为热烈,喝的略红的脸透着一股子畅快。
李秀宁:“他们都听你的,你还狡辩!”
杜安:“谁听我的?你问问他们?”
“不听,不听,哈哈哈...”巨大的哄笑弄的李秀宁无语至极,这帮人平时跟哈巴狗一样围着杜安转悠,杜安一句话比圣旨都管用,今天这是怎么了?没有丝毫的包袱吗?
李建成:“先生不怕大军围城吗?”
杜安:“这里只是个小土坡,哪来的城,真有大军的话,去打突厥嘛,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卡拉米?再说了,周围多是一些流民,饭都吃不上,你觉得这里能拿出什么给你?”
李秀宁:“周围一百多处粮仓都是满的,九成以上没动过,最少有百万石粮食,此次不要多,只要拿出二十万石,就能成事,先生真不给吗?”
杜安:“小云没说过,我也不知道有多少粮食,谁管粮食你跟谁要,好不好?”
李秀宁站起来,走到林彩蝶身边,说道:“我问过冯二奎了,所有的大库钥匙都在彩蝶身上,只要你一句话。”
杜安:“对啊,不归我管嘛!”
李秀宁:“彩蝶,既然先生说不归他管,那你说,是不是归你管?”
彩蝶:“归我管!”
李秀宁:“那你能不能拿出二十万石粮食,此次北伐成事,我让皇兄给你请诰命身,给冯二奎请爵位,如何?”
彩蝶:“家里孩子多,没余粮。”
李秀宁:“彩蝶,听我一句劝,毕竟冯二奎在我手下做过事,咱们算有一段情谊。”
彩蝶:“家里孩子多,没余粮!”
李建成:“我亲自向父皇请命,封一品诰命,赐侯爵,如何?”
彩蝶:“家里孩子多,没余粮!”林彩蝶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李秀宁:“彩蝶,听我一句劝,与皇家作对没有好下场的!”
单雄信站起来大声说道:“确实没有好下场,你们言而无信,先杀窦建德,后杀王世充,多少兄弟降了你们还是落个身首异处,你们......”
杜安:“够了,不如这样,我派灵儿出阵...”
灵儿扔下手里的牌站起来喊道:“怎么了师父?”
杜安:“没你事儿,别搭腔,不如这样,我派灵儿出阵,在长安宫门口摆开阵势,你随便多少人,就她一个,来个对赌,如何?”
李建成:“赌什么,怎么赌?”
杜安:“赌命啊,你派十万大军在那等着,她一人过去,她死掉算我输,你们十万人死掉算你输,怎么样?不赌别的,就赌你爹屁股底下的皇位,敢不敢?”
李建成:“你拿什么当赌注?这里的一切吗?”
杜安:“可以呀!”
小云走出来,大力的拍着手,说道:“这个赌法好,跟白捡一样!”
李秀宁:“你就这么自信?”
小云:“李教习,你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吗?你知道天外无尽深空的模样吗?吃过美洲甘甜的葡萄,闻过澳洲幽深的花香,爬过非洲参天的面包树吗?知道北极深海的虾是什么味道吗?见过南海礁石下美丽的珊瑚吗?目睹过火山喷发时的遮天蔽日,摸过千年冰川的巍峨冰柱吗?看你的表情我也能猜出一点端倪来,你什么都没见过,李教习啊,你着相了!”
李建成:“牵扯这么多无意义,合则两利的事,你们不想谈,某也强求不得,只望尔等不要后悔今日之事。”
杜安:“呵呵,上一个威胁我的,坟头草已经一丈高了,不过吧,皇太子殿下,给你一句劝告,不要太着急上火的,有时候吧,停下来就是前进,方向可能没错,但是摘桃的人不一定怎么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出人头地的心都黑,小心着了谁的道儿,粮食呢,我肯定是给不了,不过吧,你要是不嫌弃,我那还有些铜锭,你拉走些,找世家门阀的人换点粮食,别看他们嘴上说家里穷,其实家家都藏了不少粮食。你觉得如何?”
李建成:“此话当真?”
小云:“皇太子殿下,我与郑姐姐还是有些交情的,有些事想必你清楚,我师父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与其明着索要,不如想好了项目,咱们合作共赢,若是把我们逼走,投了刘黑闼,你们的损失肯定是惨烈的,甚至一发不可收拾的,不如现在这样,我们给各家提供技术支持,你从中获利,何必可着我们一家薅呢,对吧。”
李建成:“说的有理,是某唐突了,某给诸位赔个不是!”
李秀宁:“不知道先生能拿出多少铜锭?”
杜安:“一万斤。”
李建成:“此话当真?”
小云:“皇太子殿下放心,我书房边上的厢房里堆了很久了呢,你的人眼神不行,没看到。”
李建成对着杜安行了一礼,杜安赶紧扶住,说道:“不必客气,眼看这就过年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这里都是一些粗人,不适合太子殿下,对了,秀宁啊,过年期间也没什么工作,回去好好过个年,明年好好工作,陪着你家兄长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