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长安东市
原班人马,一大早开始逛街,搜罗需要的东西,逛街途中,董复跟了上来,不知道是有意找来的,还是偶然遇上的,跟二奎吊在后面聊了许久。杜安听了大概,辎重已经开拔,不日主力也要出发,这次出去的都是精锐,多数的府兵解散,回去秋收,这个时节回去的府兵,属于精锐的那一部分,不精锐那一大部分,早已就地解散,等待诏令才会再次集结,这次解散的府兵多半都是要把赏钱送回家里,待几天继续回到所属部队。
中午早早回家,吃过饭,带上行装,赶着马车出了长安城,小马欢快的迈着步子,踢踏踢踏,归心似箭一般,比出来的时候走的更加急切,也可能是在家憋了这么多天,想遛遛蹄,穿山越林,慢慢靠近五里坡,日暮沉沉,烧的云霞红透,站在坡上远眺,真是一幕极美的景致,马车勒停,所有人看向西方,太阳只剩一个红球,慢慢沉入地平线。
灵儿:“师父,能画下来吗?”
杜安:“可以,我觉得还是你画吧,就当是陶冶情操,怎么样?”
灵儿:“好呀,我肯定能学会的,对吧,师父?”
杜安:“当然,你是新脑袋瓜,学的快。”
还没到门口,杜明早早迎上来,急切的拉着缰绳,跟杜安说:“东家,我好像闯祸了!”
杜安:“闯祸?你这么大的人了,会闯祸?有事直接说。”
杜明:“那些牛吃了酒糟,涨死了!”
杜安:“羊呢?”
杜明:“羊没事!”
杜安:“已经死几头?”
杜明:“20头。”
杜安:“酒糟那玩意儿应该没问题,是不是吃粮食了?牛这东西不吃粮食一般不会涨死,你好好想想?”
杜明:“是有一间仓库被拱开了,没吃多少,就赶出来了,套了绳在坡上吃草,那些牛......”
杜安心想,还没吃多少,没吃多少会涨死:“行了,这事就这样吧,你通知一下大家,能来帮忙的,都过来,一起把死牛杀了,正好也该过节了,算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杜明:“刺字那些人也要通知吗?”
杜安:“他们怎么了?”
杜明:“他们善使刀,不过因为犯了事,咱们的人都不敢多接触!”
杜安:“你屁事那么多呢?你脸上刺了字,你就不活了?既然能帮忙,都叫来。”
杜明一脸无辜,只好赶紧通知大家集合。
一众女眷忙着卸车,其实主要是看到车上漂亮的绸子了,围着中间的马车,不停的说话,牙婆看的急了才赶紧招呼他们把东西拿进去。
彩蝶拿着一件长衫,样式特别像说相声的大褂,递给杜安:“师父,看你这一身短褐穿了快一年了,给你做件长衫换上,多少体面些,牙婆他们按你的脚纳了底子,这两天也会做出来,现在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衣,你也不能例外。”
杜安:“哦,行,倒是劳烦你了,几个孩子赶路挺累的,带着他们洗洗澡,吃过饭就早点睡吧。”
彩蝶:“恩,二子,跟我回吧。”
杜安跟着牙婆回了后院,看牙婆这神情,多半应该是有事的样子。
杜安:“夫人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牙婆看了一眼前院忙活的人,带着杜安到门廊拐角的地方,轻声说:“有个坏消息!”
杜安:“恩,你说。”
牙婆:“学堂那边,林夫子特意过来,跟我说,陈大匠的两个儿子不是从军打仗嘛!”
杜安:“恩!”
牙婆:“那俩孩子,全......”没继续说,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安:“没了?”
牙婆:“恩!”
杜安:“确定了?尸首?”
牙婆:“确定了,没了耳朵,其他都在!”
杜安:“跟的哪支队伍,说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牙婆:“没细说,林夫子的意思是,最近照顾一下陈大匠,陈大匠已经回家了,办了后事不知道还能不能来,若是来了,多宽慰些。”
杜安:“好,对了,老陈回去的时候,你安排了吗?”
牙婆:“当然安排了,我知道您的心思,给陈大匠带了一百贯,不过陈大匠嫌重,只带了二十贯走,他家娘子哭的走不动,我让后生安排了两架牛车送他们,估计这个时辰应该到家了。”
杜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乱世啊!”
牙婆看着杜安慢慢走进屋里,身影有些落寞,拿出帕子抹了一下眼角,哀叹一声,走向前院。
小院和酒厂中间建了一处房子,确切说是浴室,这个位置是女洗浴,男用的在酒厂东侧,其实两个浴室都在东侧,只是这个更靠近二奎的院子,另一处靠近酒厂,这几天刚刚投入使用,彩蝶带着三个孩子在水池里玩耍,本来是要洗澡的,洗没两分钟,打起来了,水花拍的睁不开眼,彩蝶索性不管了,先玩吧。
安娘子和四鲤领着灰灰回家,其实不用领着也能回去,只是买的东西有点多,牙婆只好让他俩送送,来回好几里路,后来觉得不妥,又找了几个酒厂的后生去追,免得两个女子摸黑走路遇了什么事。看着院门口灯笼点了好几支,人越聚越多,只能收拾心情,去后院喊杜安。
没过太久,喊的人都过来,杜安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说到:“小明,牛呢?”
杜明:“牛在酒厂门口。”
杜安:“有会剥牛皮的没?”
一个壮硕男子扭头看看其他人,犹犹豫豫的上前一步,又低头想了一下,退回去了。
杜安:“你!”指了指这个壮硕男子“对,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
杜安:“为什么没有名字?”
“刺字,除籍,就不配有名字。”
杜安:“你原来叫什么?”
“龙向武!”
杜安:“哦,既然原来的名字不能用,现在叫傲天怎么样?”这一刻,杜安内心恶趣味炸裂。
“龙傲天?”
杜安:“对啊,这不就有名字了!”
“谢主人赐名。”
杜安:“主人?什么意思?”
“我们是奴,您是主,当然要喊主人。”
杜安:“哦,牙夫人,跟二奎说,让武有三把他们身契换了,咱们五里坡不要奴隶,不用怕他们跑,愿意待就留下,不愿意的,没必要强求。”
牙婆:“是。我记下了。”
杜安:“傲天,你说说,是会剥牛皮是吧?”
龙傲天:“会,不过牛死的久,会费些功夫。”
杜安:“牙夫人,我厨房里的刀架上有刀,你带着傲天取他需要用的,把磨石也带上,傲天,今晚上就辛苦你了,其他人多少能帮些忙,二十头牛肯定要忙活很久,就不多耽误你们时间了,牛皮,下水,牛头,牛蹄,分类放好,明天一早给大家做牛杂汤,牙夫人,你早些休息,明天早些喊这些娘子起来,从明天开始,咱们就算开始过节了。”
牙婆:“哈哈,先生,八月节还有两天呢。”
杜安:“没事,早过早快活,多过多快活,人家八月节一天,咱们八月节三五天,哈哈......”
牙婆对龙傲天作了个请的手势,龙傲天下意识迈出一步,差点一个踉跄跪倒,略微有些战兢的拍拍双腿,赶紧跟着牙婆迈上台阶,进了院子。
杜明:“东家,那我们就去酒厂门口等着了。”
杜安:“恩,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盆啊缸的。”
杜明:“东家放心,一定办好。”
杜安:“放心个锤子,少喝点酒。”
杜明老脸一红,略微局促的回道:“是,东家,我一定节制。”
杜安:“去忙吧。”
不远处灯笼摇晃,彩蝶领着三个孩子走了过来,三个孩子一人一个灯笼,边走边转着圈甩灯笼,晃的人眼花。
灵儿:“师父,这是做什么呢?”
杜安:“哎呀,看你们读书辛苦,让他们杀几头牛过节,犒劳犒劳你们。”
小蝶:“我都听见了,牛让明大叔喂死了,师父你侃大山都不会。”
杜安:“侃大山用到这儿了?”
小蝶:“是啊,不是自己的好事安到自己头上,不是跟瞎说大话一样。”
彩蝶:“皮痒了是吧,敢跟师父这么说话,一会儿我折根树枝,你再说一遍试试。”
杜安:“哈哈哈......”
灵儿:“咦......要挨打咯!”
小云:“咦......要挨打咯!”
杜安:“咦......要挨打咯!”
天亮小院
巨大的铁桶架在火上,一水儿摆了十个,里面全是大块牛肉,半夜就开始烧,天亮了依旧只是冒烟,桶里的水不曾翻滚,铁桶下面是几块石头,石头上摸了许多黄泥,用来隔热,烧了半夜,早已黑乎乎的分不清是泥还是石头了,烧火的小娘子还特意问过,要不要加大火力,这样的火力烧了这么久还不开锅,觉得不正常,杜安没理会她们的问题,只是说,保持这样就可以。
院子外巨大的铸铁锅,说是铸铁,当时分离矿石的时候,温度极高,早已不是铸铁,跟熟铁没有任何区别,在杜安眼里依旧是铸铁锅,锅身很厚,火力很均匀,这样的锅摆了六个,两个煮下水,四个锅里是牛骨汤,汤锅还在咕嘟着,杜安,牙婆,安娘子,四鲤娘子,每人一个案板,快速的切着这些下水,温热的熟牛肺捞出来,一刀从中间破开,分成窄条,切成薄片,堆进前面的大盆,巨大的肺子,带了很多汤水,案板水嗒嗒的,用刀刮一下水,继续切。
彩蝶看着旁边的两个平底锅,掀开盖子,大竹片挑出锅里的大饼,刷子扫扫锅底,刷一遍油,一个杜安不知道名字的小娘子用擀面杖挑着面饼下锅,用手扯均匀,盖上盖子。彩蝶估摸着时间,掀开另一锅,刷一遍油,挑起来翻个面。
牙婆低声说:“怎么样?”眼神往边上的小娘子瞟了一下。
杜安:“叫什么?”
牙婆:“董秀秀!”
杜安:“人不错。”
牙婆:“先不急,再看看,趁这个机会,让顺顺过来,看眼顺了,皆大欢喜,互相看不上眼,咱接着找。”
杜安:“好主意,男女这事,多半一眼就定了,旁人说啥都没用。”
牙婆:“先生不想想自己?”
杜安:“呵呵,我还得修行,夫人这是要灭我道心啊。”杜安心中另有一番计较,这里终究不是属于自己,早晚都是要走的,种下那么多的因,等回到自己的世界,能承受带来的果吗?所以,杜安下定了决心,只做一件事,安心修行,了却之前的因果。
牙婆:“哎呀,您不提,我都快忘了您的身份,总觉得先生是这地儿的主人,怎么也得像那些老地主子一般,弄几房妻妾。”
杜安:“夫人不该想这些事。”
牙婆:“是,老身多嘴了。”
杜安岔开话题:“你们是怎么过八月节的?一般玩什么?”
牙婆:“说来惭愧,八月节能吃块饴糖,已经是万幸,现在想来都是早年的事儿了。”
杜安:“我看那些突厥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的,中原没这风气吗?”
牙婆:“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民不聊生,跳不动。”
杜安:“那夫人会唱歌吗?带着这些孩子玩耍一番可好?”
牙婆:“早年间弹过琵琶,您知道的,我家以前过的还可以,只是出嫁之后,就没再碰,手指也早就僵了,天天干活,拨弦的技艺早已忘的干净啊。”
杜安:“恩,也不是非要拾起来,就是带着大家热闹一下,不唱歌,跳跳舞也行。”
彩蝶:“师父说的这事啊,我知道谁可以。”
杜安:“哦,那真是巧了,快说说。”
彩蝶:“锤哥带过来的这些娘子,其中有五个是前朝,应该是前朝了吧,大隋时给昏君奏乐的太常,太常家的人,自小就学这个,宇文家闹事的时候,他们使了钱,逃出一部分人,其中就有这五个,后来又遇了事情,男子多半被人屠了,几个女子侥幸让师父给救了。”
杜安:“她们这样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交战的地方啊?”
彩蝶:“要回太原老家,才不惜长途跋涉的。”
杜安:“对了,西门庆那家伙,送人送到哪儿了?要这么久?那她们怎么不选择继续回老家呢?来咱这儿干嘛?”
彩蝶:“师父有所不知啊,家里没男人了,回去也是个死,老家虽好,也得有个顶得住门儿的人才行。”
杜安:“也是,吃人的世道,其他几个也是这情况?”
彩蝶:“差不多,有点不一样,有几个是被家里卖身的,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常有的事,多半都是抓的。”
杜安:“恩。”
董秀秀突然对着杜安跪下,抓住杜安的围裙,哭诉道:“师父,我能求您件事么?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杜安:“傻孩子,快起来,起来说。”
董秀秀:“不,我不起来,您能帮我做件事么?”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杜安放下刀,扶起董秀秀,轻轻说:“傻孩子,有什么求不求的?只管说!”
董秀秀:“您能帮我杀了那帮畜生吗?他们把我姐侮辱至死,我狠我自己不能提剑杀人,亲手砍了那群畜生。”
杜安:“你姐?”
董秀秀:“恩,我是处子,他们抓去能卖上好价钱,所以他们没碰我,我和我姐一家逃难的,遇上了这些歹人,他们当时就杀了姐夫,我姐天亮才咽气。”
杜安:“你不用求了,那些人没了。”
董秀秀满眼泪花,红的吓人,强行睁开看着杜安的眼睛说:“师父,您告诉我,他们怎么死的?”
杜安:“毒,我配了一种叫鬼上身的烈性毒药,沾了能活三五天。”
董秀秀略微镇静,淡淡说:“还能活三五天啊,那这毒也不厉害啊!”
杜安:“你说的对,一点也不厉害,毒不死人,他们是吓死的。”
董秀秀一下子冷静不了了,赶忙问道:“怎么会是吓死的,不是中毒了吗?”
杜安:“对,所以叫鬼上身,亏心事做的越多,毒性越烈,如果是一个好人吃了,会大病一场,然后就没事了。”
董秀秀:“他们之中会有好人吗?”
杜安:“根据长安那边的传闻,应该是没有。”
董秀秀疯癫了一般向北方跑去,直到河边才停下,趴在地上,大声哭起来,相隔这么远,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牙婆和彩蝶没去追,只是静静的看着。二奎院子里呼啦啦跑出来一群女子,飞快的跑向河边,把董秀秀围了起来,哭声也渐渐停歇。
牙婆微微叹了口气,把灯笼取下了,熄灭,太阳已经冲破晨雾,升了起来。学堂那边大批的人,搬着桌椅出来,慢慢往小院走,听到河边的哭声,都扭过头看,脚步却没停下。原本这门前是有坡的,因为对面酒窖的建设,把这里的地面顺带铲平了,老陈很贴心的把门前全铺上了砖,跟酒窖连在一起,按照杜安的看法,这里完全可以跳广场舞,不然怎么老是问谁能歌善舞的事儿呢。
桌椅按照柳廷的指挥,排列整齐,许多半大小子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十分有趣,眼睛不灵灵的乱转,一会儿看看锅,一会儿看看人,反正瞅啥都新鲜,阳光照在脸上,泛起红晕,乱糟糟的头发,一身统一样式的衣服,还有几个坏小子,已经打闹在了一起。
柳廷来到杜安面前,汇报道:“东家,桌椅弄好了,那些大碗和盘子昨晚刷的,抬出来就行,还有什么事,您吩咐。”
杜安:“老陈这一走,你要多看着点他那些小徒弟,年轻人,行事难免会有些大胆,别让他们乱来,现在外面本来就乱,咱们这儿不能再乱了。”
柳廷:“我懂,东家,那咱们开始吧?”
杜安:“好,请早酒!”
柳廷:“梁小五,去酒窖取五箱二等清香,大林,去院里把碗箱抬出来,悠着点,别碎了,刘老大,你们三个,还有石头,上灶,给孩子们弄牛杂,尤老哥,切饼,”柳廷嗓门顶到最大:“忙活起来,请早酒咯!”
呼啦啦全都动了起来,杜安看着那一大包胡椒粉,多少有点心疼,为了找这破玩意儿,沿着海岸线跑一千多公里,找了一群黑不溜秋的老乡,小鞭子抽着,收了几百斤上好的胡椒,摘胡椒的时候,灵儿还丢了一颗牙在那里,说曹操,曹操到,三个孩子从二奎那边院子出来,昨晚是在小蝶屋里睡的,这边太吵了。牙婆一看三个小丫头,一拍大腿,怎么把这几个忘了,赶忙过去带着去洗漱。
井然有序的把所有吃的弄好,一大帮大小伙子,趴在桌子上一顿狼吞虎咽,松软劲道的大饼,满是牛油,味道醇厚的汤水,煮的软烂的牛杂,让这些肚子里本来就没有油水的大小伙子吃的格外香,不多时已经有人要盛第二碗了。
彩蝶看人都差不多吃上了,走到安娘子身边,说道:“小安,去喊喊那几个孩子。”指了一下河边。
安娘子领会,放下刀,解下围裙,慢慢走向河边。
前面几张桌子空着,这是给那些在忙着的大师父留的位置,他们是要喝酒的。五箱酒打开,全部开瓶,柳大林搬出一筐酒杯,全部摆在桌子上的托盘里,柳廷开始倒酒,杜安往前走了几步,离开案板。扭头往河边看了一眼,那些女子已经往回走,三个人倒酒,忙活了好一阵。
杜安提一杯酒,对柳廷说:“开始散酒吧!”大林几个人端着托盘开始分发,杜安站在空酒箱子上,高出众人一头,朗声说到:“八月十五,当然,今天还不是八月十五,那几只牛等不及,想早点过节,喂饱你们这群小子,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早酒。”柳廷带头哄笑,杜明多少有点笑不出来。
“其实,这早酒呢,之前是没有的,我现编的节目,就为了给这几只牛开脱,有个正规的理由。”柳廷大声的笑起来,完全是气氛组附身。
“孩子们,敞开了吃,别枉费了人家突厥牛的心意。”柳廷大声喊好,底下吃饭的人也哄笑起来。
“你们不知道啊,在那大西北,遍地是牛羊,看的我眼泪忍不住的从嘴角流出来。”底下的人一下子蒙了,什么眼泪从嘴角流出来?忽然一个半大孩子大喊“嘴角流的不是口水么?”这群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真有趣,哈哈哈,笑声此起彼伏。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抓回来吃肉,本来不想吃,拿来拉犁,可人家牛不同意,非说我不干活,我不干活,咱也只好顺了人家的意,做个好厨子!”吼......下面人开始有点明白套路了。趁着杜安聊天打屁的功夫就也散的差不多了。
“闲言少絮,废话少说,咱们言归正传,八月节,自古就有,主丰收,团圆,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赏个月,非常美好的节日,只是当下,山河破碎,黎民蒙难,全然是一番破败之相,咱们能相聚于此,已然是天大的幸事,这一杯当不当饮?”
众人齐呼:“当饮!”热血上头,一饮而下,许多人受不了酒的辛辣,纷纷吐舌头,赶忙从碗里夹块吃的。
“这酒够冲吧,喝不了的兔崽子,把杯子交出来,好好吃饭。”下面完全是一片起哄声,酒精刺激的好些人,脸蛋红通通,被人盯着嘲笑,脸蛋更红。
“不用觉得羞愧,等你们年纪大了,自然会爱上酒的滋味,倒酒!”许多人送回了杯子,还是有些人乐此不疲,拿着瓶子继续满上。
“秀娘,来,端酒!”董秀秀眼睛红彤彤的,听话的上去取了一杯酒,应声时嗓子很哑。
“老陈的徒弟都知道那事儿吧,一下子折了两个孩子,你们中的许多人也是历经苦难,尝遍了人间冷暖,我能感觉到,你们对这世道厌了,不想继续留下受苦,还有人,为了心里的一点想法,坚强的活着,不管是什么支撑你们走到现在,我都得对你们说,别怕,孩子,只要你们坚定的站在彼此身边,你们就无惧任何人,灵儿,过来。”洗漱完看着杜安激情演讲的灵儿,有点不知所措,只有瞬间的迷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杜安抱起灵儿放在满是酒味的桌子上。
“灵儿,看看他们,你愿意带领他们打败那些欺负咱们的人吗?”
灵儿:“我愿意!”
“大声告诉我。”
灵儿喊的声嘶力竭:“我愿意!”
“你看看那个董秀秀,还记得那个张楼吗?”
灵儿:“记得!”
“那个张楼欺负了咱们的人,应该怎么办?”
灵儿:“抓到他,屎给他打出来!”
“额...咱们先不提屎的事,大家伙吃饭呢。”下面没人吭声,只是沉默的听着。“那突厥蛮子推了小蝶一下,应该怎么办?”
灵儿:“还能怎么办?我打的他满地找牙!”
“董秀秀,那个张楼如何了?”
董秀秀:“死无全尸,野狗啃食!”
“小蝶,那个蛮子如何了?”
小蝶有点愣神,牙婆拍拍小蝶的背,赶紧上去大声说:“打的一脸血!”
“不,不,不,可不是一脸血,冯二奎,你说!”
二奎犹犹豫豫,彩蝶站在一旁牙齿咬的咯咯响,对着二奎就一个大笔兜,二奎眼睛有点红,鼓起勇气说:“我屠了那个部族!”底下众人哗然,柳廷终于相信了老陈传出来的话,那根本不是瞎说吓唬他,那就是真的。这位东家根本就不是人畜无害,也不是宽宏大量,真正招惹了他的人,都得死。
“灵儿,你愿意保护他们吗?让他们不受欺负!”
灵儿:“我愿意!”
“八月节,主丰收,团圆,那么现在,我给它改一改,八月节,主团结!”下面轰然应好,柳廷大力的鼓起掌来,其他人学着柳廷的模样也跟着拍起来,别人不知道其中的意味,柳廷是百分百明白的,东家是要给这盘散沙找个主心骨,立一面旗!柳廷知道,单单是灵娘子那弱小的身影是带不动这群人的,可后面站的这位就是大家的底气,所以灵娘子一定可以。
“灵儿不是神,不能给你们神力,但是相信灵儿,只要你们团结,灵儿就会带着你们闯出一片自由的天地,让你们的子孙平安繁荣,为团结,干杯!”
“干杯!”拿着酒杯的全部举起,一饮而下。
“苦难终将过去,美好的未来才是主旋律,所有人都吃饭吧,八月十五前后三天,请尽情狂欢!”众人大吼......
对董秀秀那帮女子招招手,这群女子全围上来。
杜安抱着灵儿下来,轻声说:“灵儿,吃饭去吧,你们中哪五个能歌善舞?”
五个怯生生的女孩子慢慢往前站了站。
杜安:“是这样的,这些人沉闷太久了,需要一个抒发内心的机会,你们五个懂音律,弄点狂放些的曲调,简单一些的舞蹈教给大家,让他们能自己唱起来跳起来就行。”
这些女子大力的点了点头!
杜安:“好,既然如此,去吃饭吧,吃过饭,带他们玩耍!”这些女子散开,端着碗坐下开始吃饭。
董秀秀抓住杜安的手,又一次跪下,满含笑容的说:“师父,我不走了。”
杜安赶紧扶起董秀秀,给他满上一杯酒,说道:“傻孩子,别难过了,把这杯酒饮下,前尘往事,就让它去吧!”双手端起酒杯,慢慢送到嘴边,闭上眼睛,缓缓仰起头,热辣的酒水倒进嘴里,两大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