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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说住在嵌州城内某客栈的那两人。

袁守道,老仆人。

次日天刚亮,袁守道催促老仆人把马车从客栈里赶出来。

趁着城内人流不多,早早出城,上了官道,前往楠州。

老仆人很利索,穿了衣服,就去马圈,吆出了马,把马套在马车上,然后赶着马车来到路上。

此时,袁守道站在客栈门口,见到马车来了,急忙上去了。

老仆人夹着马车,和袁守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到了城门口,有一个矮汉子靠近马车,兜售着热乎乎的烧饼。

袁守道摸出几个铜板,买了两个烧饼。

几个守门兵还没睡醒,哈欠连天,简单看了一下马车内的东西,挥挥手让他们上路了。

出了城门,老仆人说:“您说这路上会不会有盗匪?”

“我还会些武艺,谁若来寻死,我定饶不了他!”袁守道说得斩钉截铁。

“但愿路上平安。”老仆人念叨着。

出城八里,两人饿了,停下马车,在车上啃着烧饼。

时不时有马车或行人,从官道上走过。

老仆人站在路边,喊停一辆马车,“官爷,请问这路上可安全?”

“反正我们一路上顺风顺水,没遇到拦路抢劫的事。”坐在马车上的瘦子说。

“我知道了。”

“不过,前面的那个峡谷,叫狼虎谷,也许会有野狼老虎下山吃人,你们要防备。”瘦子的眼皮挑了挑,立即扬起马鞭,赶车走了。

老仆人把他刚才听到的话,转述给袁守道听。

袁守道挥挥手,“不必说了,我都听到了。”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上的饼末,“上路罢。”

“您吃完了,我还没吃完呢。”老仆人大口咬着烧饼。

没一会儿,老仆人把烧饼咽下去了,继续赶车上路。

跑了两里路,来到了虎狼谷,就是郑闺美下马杀喽啰的同一个地方。

老仆人拿着缰绳的手,不停地抖。

“你慌甚么?哪里来的狼啊虎啊,快走!”袁守道眯着眼睛,把头伸出车窗。

“您看,路右边是甚么?”

老仆人放慢了车速。

袁守道瞅了瞅,“几个死人,应该是下山的盗匪,打劫不成,被杀了。走罢,没事。”

老仆人额上的汗,像泉水一样,全涌出来了。

“驾!”

老仆人给马甩了一鞭子。

马揪紧肌肉,向前方跑去。

“轰隆隆”,从右边的山体上,滚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要砸到马车上了。

“快!”

袁守道抢过鞭子,又抽打了马的屁股。

马飞一样跑了过去。

忽然,大石头砸在了他们刚才驶过的地方。

“好险,差一点就死在这里了。”袁守道惊魂未定,脸颊潮红。

老仆人放缓速度,把马车停下,下了马车,远望那块大石头。

真吓人。

这块石头的直径大约有三米。

若真的砸在马车上,可真成了肉饼了。

老仆人脸上的肉跳动着。

“还看甚么,快走,还没出虎狼谷呢。”袁守道他嚷嚷着,“如我义子董玄净在这儿,定比你驾车要强,你胆儿太小了。离京的时候,他说要送我,他家里又出了事。如今呐,也不知道出了京师没有,唉……”

老仆人匆匆回到马车上,赶着马向前走。

一刻钟后,他们才驶离了这片危险的区域。

……

就在袁守道、老仆人赶往木桥的时候,住在桥右边的不远处的那个老人,也向桥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用背篓背了满满当当的山笋干,要通过木桥前往楠州城去卖掉。

此时,郑闺美站在桥边的灌木丛里站着。

她认得袁守道的老仆人,只要看到她驾着马车来了。

咳嗽一声,马车便会坠入水底……

她想着这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忍不住笑了。

忽然,有人喊她:“姑娘,你还没走,你在这等谁呢?”

郑闺美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昨晚招待他们吃了咸鱼块的老头。

“您去哪?”

“我要去楠州城,卖掉这些山笋干。”老人放下背篓,捶打着肩膀。

“我在这里等一个老乡,他来了,我也就同他一起走。”郑闺美挤出一个笑来。

“我那儿子昨晚上没回家,”老人摇摇头,“你看见了没有?——就是脸上有青斑胎记的人。”

她听完,脸色一下子由白变红。

老人察觉了异常,双手抓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快告诉我。他呀不学好,天天给我惹事,但总是我的儿子,我不能没有他呀。”

郑闺美推开老人的手,“我真不知道,您去问别人罢。”

“你还骗我?你看你的脸都红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你不想说?你告诉我,我去打他。”老人支棱着头。

“都没有,您去忙罢,我还有事。”郑闺美转身要走开。

老人越发感到不妙,就在她身后的路上走,拿眼睛睃向草丛。

一只野狗叼着一只鞋子,看见他来了,丢了鞋子就跑。

老人捡起鞋子一看,是他儿子的。

“这是我儿子的,怎么只有一只鞋?”他跌跌撞撞向前走着,又看到了一小块乌黑的血斑。

他转动着脑子联想,肯定是儿子被杀了,抛尸河中了。

他跑回来,悲凄地对郑闺美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儿子被别人杀了。我的儿子啊,你死得好惨——”

老人说完,就疯了,一脚踹翻了背篓,踩烂了烤红薯,抓乱了发髻,朝着林子跑去。

郑闺美有些伤感,因缘际会,她怎知善良的老人会有穷凶极恶的儿子呢?

但现实不容她分心,因为“轧轧”的马车声来了。

马车由远及近,她看清了,马车上坐着的正是那和她吵架的老仆人。

她快速朝桥下看了一眼,桥下的柳青隐也正盯着她呢。

就在马车驶上桥面的时候,她咳嗽了一声。

同时,袁守道刚好也把头伸出来,看到了她。

忽然,木桥塌陷了,马“咻咻”大叫,也无法阻止马车的坠落。

人、马、马车全掉在河里了。

“救命!我给你银子……”袁守道望着岸上的郑闺美说。

一瞬间,湍急的河水将人、马、马车都卷走了,仿佛他们从没在这个世界留下过痕迹。

柳青隐踏着欢快的步子,走上了河岸。

他看到郑闺美脸色苍白,“怎么了?为秦砥柱报了仇,你还不高兴么?”

郑闺美呢喃道:“刚才你也听到了,那老人发现他儿子死了,已经疯了。我若知道是他儿子,也就不会杀了。”

“古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必犯愁。”柳青隐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