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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怎么还没下来吃饭?”郑知厚走上阁楼,推开门。

老夫人放下毛笔,“你爹吃了么?”

“还没有,等您一起吃。”郑知厚恭敬地站在一旁。

老夫人把纸卷合拢,摆放在抽屉里。

有一张抄纸掉了。

郑知厚捡起来看了看,“娘写得的小楷越来越精致了,是抄的《心经》么?”

“厚儿聪明,一看便知。”老夫人温和地笑了。

老夫人先下楼,郑知厚跟在后面。

“厚儿。”

“您说。”

“你白天不是说,要和张公子去酒楼饮酒么?去喝过没有?”

“去他家里,没见着人。他家的管事先生说他出城狩猎了!”

“这……”

“言而无信,即便没空陪我,也要派仆人来说一声。”

两人走到膳房,只见郑博望坐在饭桌前等着。

郑知厚发现父亲的脸色很难看,“爹,今日何以皱眉?”

“朝中奸佞当道,皇上黑白不分。我在朝会上拿笏板打了吕回……”郑博望目光黯淡。

“我听人说吕回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您得罪了他,以后恐怕要遭殃了。”郑知厚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我一把老骨头,也不怕他,只是连累了你们。吃完饭后,你和你娘收拾行李,去凤州四叔家避避风头。”郑博望抿嘴道。

“我常劝你不要惹朝中那些猖狂的人,你就是不听。如今吕回被皇上重用,万一他在皇上面前嚼舌根,我们可就惨了。”老夫人竟落下了泪,急忙用手帕去揩。

“先别说了,吃饭罢。”郑博望拿起了筷子。

老夫人、郑知厚各拿起筷子,吃了半碗饭、一些菜。

郑博望似乎胃口很好,吃了米饭、鱼肉,还喝了一碗红枣粥。

三人离开桌子,来到了客厅。

老夫人只是垂泪,也不说话。

“爹,要带哪些东西?”

“金银细软,还带上几把刀。”郑博望抬起下巴。

“带刀?”郑知厚想不明白。

“此次你们前去凤州,不知何时得还?也不知路上是否有盗匪?马车上有刀,遇到紧急事,也能防身,不至于束手待毙。”郑博望深谋远虑。

“好,我就听爹的。”郑知厚说完,找箱子去装金银细软了。

“如若平安到了四叔家,你和厚儿不必管我。只要你们活着,我也心安了。美儿在她姑姊家,也正好,我明日修书一封,叫她暂时不要回来了。”郑博望的心情很沉重。

“阁楼上的菩萨像,如何带走?”老夫人盯着郑知厚说。

“先放那里罢,一百多斤的石像,马车带不走。”郑博望摇头。

“我每天都要给菩萨磕头敬香,不带走,菩萨会怪罪我的。”老夫人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危急关头,哪里还顾得上菩萨!?”郑博望急眼了。

老夫人又掉泪了。

“当下天色尚早,还可出门。万一吕回那小人带兵来了,我们家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郑博望的胡子颤抖着。

“爹,东西,我收拾好了。我去马厩喊马夫上前来么?”郑知厚走进来说。

“快去、快去,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郑博望在屋里来回走着。

……

极福街。

宰相吕回骑着高头大马,他身边是禁军指挥使胡廉。

两人的身后走着一支五百人的衙兵。

“吕大人,还是您有智谋,以会见之名,见到了成阳侯郭极越,然后派了两个衙兵,将其当场诛杀!佩服,佩服!”胡廉赞不绝口。

“哈哈,哈哈。乱臣贼子,不得不杀,不得不杀。”吕回仰天大笑。

退避路边的行人们纷纷侧目。

“那几千死士也是贪生怕死的。您把成阳侯的头颅朝他们一扔,他们也就丢了兵器,全部跪下了。”胡廉扬起眉毛。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成阳侯死了,他们替谁卖命?哈哈,哈哈。”吕回的脸上有一丝狡黠的笑意。

“成阳侯的姐姐是郭皇后,只是……”胡廉忧心忡忡。

“这个你不用愁,郭皇后现在大概已经被皇上赐死了。”吕回脸上的肌肉颤动着。

“您说得是真的?”

“我奉旨前来诛杀成阳侯,你想,皇上还会让郭皇后活着么?”吕回斜着眼看向胡廉。

“也是。我就看郭皇后不顺眼,她的弟弟成阳侯也是飞扬跋扈,侵占良田、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民愤极大。如今都死了,也就天下太平了。”胡廉的嘴角微微上翘,好像是在笑。

“还没到太平的时候,氐人在边疆侵扰,夺我牛羊、杀我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只因朝中的那些老东西很抵触,皇上才没答应出兵。”吕回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氐人逐水草而居,来去如飞。边关将士也无法追赶,即便追上了,也中了埋伏,多次损兵折将。”胡廉说的是实话。

不久,两人来到了郑府。

那些衙兵也分开布置,把郑府团团围住。

“嘭~嘭~嘭~”,吕回下了马,使劲拍打朱漆大门。

大门紧闭,没人来打开。

“只怕是都跑了罢?”胡廉随口一说。

“不会的,郑博望那老东西蠢如驴,怎会知今日我带兵来抓他?”吕回的脸紧绷着。

吕回退后十几步,对着大门内的人喊,“快把门打开,不然我可要撞门了。”

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比叫骂更令吕回感到难堪。

他对所有的衙兵说:“给我撞开,撞他个稀巴烂,进去之后,格杀勿论。里面的金银财宝,谁抢到就归谁。”

衙兵们起了兴致,也不知从哪搬来一根粗壮的圆木。

几十人抱着,向朱漆大门冲去。

“嘿~嘿~嘿~”……

一次撞不开,就撞两次,两次撞不开,就撞三次……

什么样的门,经得起如此折腾。

没多久,两扇朱漆大门訇然倒下。

衙兵们像潮水一样涌进去。

吕回和胡廉走在最后面。

“真的全杀掉,连郑老头也杀?”胡廉有些局促。

“你不会是跟他有过来往,想包庇他罢?”吕回的目光像刀子。

“不、不、不,皇上的旨意,卑职一定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