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涌上高异的大脑。
他一直以为,那【鬼神凭证】的负面效果,是个延后性极强的存在。
一直没有感受到的原因,是其还没有生效。
但现在看来,这件橙色装备的负面效果,已经用一种最为可怕的方式追了上来。
如同一只只隐形的蚂蚱,已经将钳口深深刺入了高异的血肉之中。
只不过它们所吸取的不是血液,而是记忆........
高异突然发现,自己关于那位“F”逃离“猫鼠游戏”空间,以及逃离“银月号”的方式,没留下哪怕一丁点记忆。
无论怎么回想,都无法回忆起具体的情况,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没办法,高异只得自行进行推测。
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开始书写。
“当时‘F’也已经濒临崩溃,将近一半的身体部件消失。”
“在我没能做出反应前便成功离开。”
“这种离开的方式,似乎也跟我后续的行动有些关联。”
最后这点,是高异从自己在“银月号”上后期的记忆中,推理得出的。
他明确记得自己在最后面对困局之时,应该还有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东西。
那个东西,和“F”逃跑的方式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那个帮助地雷少女逃走的方式,后来也能帮助自己逃走。
所以,被遗忘的是一件装备?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想要确认的最简单方式,是询问其他目击者。
而高异身边,恰巧没有这样的目击者.........
那“猫鼠游戏”空间是个完全的黑盒,不被外人观测。
本该一直进行记录和观察的雅典,则在那个时间点处于关机状态。
除非直接去询问“F”本人,否则具体遗忘了什么东西这件事,估计是难以确认了。
事实上,高异很怀疑哪怕真的询问了那位“字母表”的成员,记忆也不会回来。
毕竟【鬼神凭证】是一件效果如此强大的橙色装备,负面效果也不可能太弱。
无论如何,忘记了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可能助力,已成为现实。
既然知道这是装备的负面效果,高异便也不再去纠结,毕竟这肯定就不是他可以通过努力回忆起来的了。
想要搞清楚自己具体忘了什么,只能等一个机会了........
但最让高异纠结的,还不是这个。
要知道,他在那“银月号”上,可使用了两次【鬼神凭证】。
也就是说,除了那个“F”用来逃跑的能力,他还忘记了一个什么东西.........
窗外已经稀疏不少的雨声忽然变得刺耳,那种遗忘掉什么感觉让高异几乎发狂。
他是一个很讨厌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人,眼下的情况恰恰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如果遗忘的,只是一件装备或者一点钱财,那倒无所谓。
但要是遗忘的,是正在受困,等待救援的朋友呢?是即将造成巨大灾难的炸弹呢?是自己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各方面完美无瑕性格强势又体贴还超级能打的女朋友呢.........
好吧,这个应该不可能。
无论如何,无法通过简单的回忆得知自己遗忘了什么,那高异就只能用笨办法了。
看过《诗云》吗?一个外星人想写出堪比李白的诗,却怎么都不能如愿。
最终他选择用排列组合的方式,拿所有汉字写出理论上存在的所有七律诗。
而高异现在要干的事情,是回忆他所经历的一切,以找到自己所遗忘的事情。
当然,也不需要从出生开始回忆就是了........
大致范围,便是从在地铁下抢下门票,刚刚成为玩家开始,一直到今晚的“涟漪假面舞会”,这其中的一个多月时间。
毕竟那【鬼神凭证】是个强大的超凡装备,哪怕遗忘是随机的,也不应该让自己遗忘个远房亲戚什么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高异开始回忆起自己成为玩家后的一幕幕经历。
【心诡迷雾】、【西城诡事】、【机械铸神】、【七日回魂】、【玩具战争】.........
地铁抢票、“壶龙商城”、“九江拍卖会”、“南康实验中学”、“南康晚报大厦”、“涟漪假面舞会”........
本就已经非常疲惫和困倦的高异,就这么在笔记本上将一幕幕过往记录下来,依次盘点。
也得亏他作为【安乐椅侦探】和【神秘学家】,在回忆和记录方面有着不小的加强,原本的记者职业也让类似的工作技巧非常熟练。
整个回忆过程,并没有经过太久。
可一个小时后,当高异抬起头来之时,他眼神中的迷茫不减反增。
没有。
自己没有任何记忆空白........
这怎么可能呢?
这种状况,让高异更为不安起来。
他本来就有这么一个猜想。
自己关于“F”逃离方法的记忆确实,是因为那次使用【鬼神凭证】抹除了“猫鼠游戏”空间内的一项规则。
而那次抹除的范围与影响人数都极为有限,相应的负面效果也不算太严重。
而另外一次抹除的,是半个南康市范围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无论从哪方面讲,其影响都大的有些离谱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相对应的,这种负面效果应该也会很离谱........
放在记忆方面,自己会被迫忘掉怎样的过去呢?
不可能太简单,很有可能是一个自己绝对不想忘记的过去........
当高异在痛苦中进行回忆,并最终放弃,再一次重新抬头之时。
天,已经亮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节泛白,指腹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红。
“.......见了鬼了。”
高异发出昨晚不少人曾发出过的感叹,泄愤般地将笔扔到床垫之上。
他尝试着站起身,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般,让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高异不得不扶住桌沿,不稳的木桌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呀声,像是某种无情的嘲笑。
他这一晚上,已经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式。
问了雅典,问了身边的人,翻阅了笔记本和相册。
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叹了口气,高异向窗外望去。
低矮破旧的居民楼上空,雨终于停了。
无论如何,先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