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首领从帐内快步走出,死死地盯着萧简,眼看暗中行事无望,只得强行突围,他猛地一挥手,大量的黑衣人从四处冲了过来,重风当即护着萧简往后退去,沈月明却从腰间抽出惊鸿剑,一个纵身迎了上去,手起剑落,银光闪耀,所到之处,黑衣人损失惨重。
不远处,大显的士兵正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黑衣人只得分散迎战,原有的包围圈愈发漏洞百出,那首领环顾四周,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朝着沈月明杀了过来。
沈月明冷笑两声,飞身迎战,刀光剑影之间,已缠斗了十几个回合。
眼见大显的援兵越来越多,黑衣人伤亡惨重,那黑衣首领早已萌生退意,他一边与沈月明激斗,一边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哨音,显然是撤退的信号。
沈月明趁他分神之际,一招仙人指路杀了过去,半路却突然变招,那首领躲闪不及,只听“呲”的一声,剑锋划过他的左腿,那人倒也硬气,偏一声都未吭,反而从怀中摸出一把粉末撒了过来,沈月明担心有毒,便飞身避开,等烟雾散尽时,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眼见首领逃了,黑衣人顿时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狼藉。重风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黑衣人的尸首,厚底毛毡鞋,玄月鹰纹弯刀,“是西略人”,他说道。
果然军中有内奸,沈月明和萧简对视了一眼,“立刻封禁军营,任何人不得进出”,萧简厉声说道。
“不是西略人吗?为何还要封禁咱们的军营?”,重风一脸懵逼地问道。
相较于自家主子的高冷,沈月明则是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一来,能够在黑夜之下,数千营帐之中,如此精准地找到本侯与殿下的营帐,若没有内鬼,怎么能行?二来,这些黑衣人看似一伙人,实则两路人马,本侯与那领头的交过手,绝非西略的招数,更像是我们大显的军中训练之法”。
重风点了点头,道:“多谢侯爷解惑,末将这就下令彻查军中左腿受伤之人”。
军令如山,一时间军营里人人都卷起左脚裤腿,重风带着人挨个查看,走到一座营帐前,听见里面惨叫声连连,一旁的侍卫说道:“这是军医官的住所,因人手不足,只有受伤最严重的士兵才会被送到这里来救治”。
重风点点头,撩起帐帘,便看见一个半边身子都染血的士兵躺在床上,他的右手和右脚几乎都被削了下来,军医官正在给他止血。
“快,快,快,将他左边的手脚固定好,必须马上将伤处的腐肉统统去除掉,一旦感染便会有性命之忧”,军医官说道。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位军将跪倒在地,死死按住那伤兵剩余完好的手足,沉声说道:“事急从权,还请你救救这位兄弟的命,王襄在此谢过了”。
听了这话,重风这才发现,原来跪在地上,一身血污之人,竟是三大主将之一,雍西军的主将王襄。
看了一眼那兵士的伤势,重风便知道恐怕凶多吉少了,但终究是一条人命,还是应当全力救治的。只是他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结束不了的,但自己又有军务在身,也不能耽误,所以便命手下的兵士将营帐内一干人等的左脚裤腿高高挽起,包括那名军医官,都挨着查了个遍。
惊鸿剑乃当世名剑,其所造成的伤口大小和形状,重风大抵是能辨认得出来,虽然帐内众人皆是重伤病患,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却都不是惊鸿剑造成的,查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受伤内鬼的线索。
“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兀然响起,军医官手起刀落,正将那伤兵断肢处的腐肉剐落,王襄双脚跪地,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地将他按住,豆大的汗水滴落下来,脸色惨白。
沙场无情,生死难料,看到眼前的情形,重风心中难免有几分唏嘘不已,他快步走出帐外,“王将军真是爱兵如子,不仅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而且经常对伤兵病患多加照拂,有王将军在,真是我等之福啊”,不远处有几个士兵在闲聊。
说话声传入耳朵里,重风想起方才看见王襄跪在地上,全力配合军医官为那名伤兵救治的情形,暗道一声,难得。
翌日清晨,不少士兵正在打扫昨夜的残局,沈月明左右手各拿着一只硕大的白面包子,大快朵颐,眼里还盯着跟前的一大盘子,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没想到军营里的厨子手艺还真不赖,这羊肉馅包子的味道,比起京城的快意楼都不遑多让,好吃”。
正吃得不亦乐乎,门口的侍卫进来通传,说是已经查明左腿有伤之人,摄政王殿下派人来请,方才好一并甄别。
如残风卷乱云般,喝下了一碗金黄的小米粥,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沈月明擦了擦嘴,抬脚往萧简的营帐走去。
重风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全营上下搜索只花了大半夜的工夫,一共发现五位左脚受伤之人,其中还包括了一位军中高级将领,黑虎军的主将,陈岩。
沈月明俯下身,仔细查看了几人的伤口,与惊鸿剑造成的创伤极为相似,刚想要询问,孰料其中四人眼见事情败露,纷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顿时大叫一声不好,可惜晚了一步,只见这几人耳鼻之间不断涌出墨黑色的血液,轰然倒地,显然是口中藏了剧毒,救不活了。
看到眼前的情形,众人都明白,这几人必然是昨晚参加突袭的黑衣人之一,不同于西略人的高鼻大眼,显然都是大显的士兵。
很快,地上的几具尸体便被清理了,原本还有几个嫌疑人,结果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陈岩。
“陈将军难道不解释一下,你左脚所受之伤,究竟是如何造成的?”,沈月明冷冷地说道。
萧简闻言,正举着茶盏的右手微微一顿,复又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
陈岩抬头看了沈月明一眼,拱手道:“启禀侯爷,末将昨夜与歹徒缠斗时,一时不察,伤了腿脚”。
“陈将军确定是黑衣人所伤?”,沈月明眉间微挑,惊鸿剑造成的伤口,她自是非常熟悉的,“本侯可不记得曾经误伤过将军”。
陈岩听了此话,又低头看了自己的伤口,沉声说道:“侯爷,世事无绝对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末将出身北粤陈氏,累代望族,母亲乃宁安郡主,世受皇家恩典,末将究竟有什么理由叛国?”。
萧简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陈岩跟前,说道:“陈将军连日来辛苦了,如今又负了伤,这几日就在营帐休息,若非军令通传,就暂时不必出来了”。
这是变相的软禁,陈岩闻言,微微一愣,却也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得令,便退了下去。
沈月明望着陈岩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她看着萧简,道:“世人都说,黑虎军的主帅陈岩,性烈如火,乃军中悍将。虽说殿下是超品亲王,但除了五千卫戍军之外,一无兵权,二无军功,可陈将军却似乎很听殿下的话”,顿了一顿,她很肯定地说道:“陈岩,是你的人”。
萧简半眯着眼,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惊鸿剑乃前朝铸剑大家雷月鸿所作,此人虽生性孤僻,却对结发妻子林碧雯甚好。当年他偶然得到一块天外来铁,极为珍贵。是以,他用陨铁铸造了一双名剑,还特地从夫妻二人的名字当中,各取了一个字,作为剑名,这就是惊鸿剑,和碧水剑的由来”。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萧简继续说道:“只可惜,好景不长,林碧雯自幼体弱,缠绵病榻多年,没过两年便病逝了,又因其极为喜爱碧水剑,所以雷月鸿便将此剑放入棺椁之中,常伴妻子左右”。
“所以,能够造成这种伤口的,不仅只有惊鸿剑,还有碧水剑”,他看着沈月明,缓缓说道。
听了这一席话,沈月明陷入沉思,陈岩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他的确没有理由这么做。林碧雯早已离世数十年,居然还有人煞费苦心地从其墓穴之中盗出碧水剑,再嫁祸给陈岩,可见所图不小。
她又转念一想,陈岩居然是萧简的人,他不仅出身高贵,而且是正三品军将,如此看来,军中定然不止他一人投靠了萧简,这位天生聪颖的御政王将军方势力也经营得炉火纯青,想到这里,沈月明不由眸色微冷。
萧简是何等聪明绝顶之人,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的戒备之意,心中暗自苦笑不已,在阿月的心中,自己怕是早就成了诡谲阴险之徒了。
沈月明并未注意到萧简心中的小九九,只是盘算到,既然陈岩是萧简的人,韩方佑乃太皇太后的心腹,据闻亦是淮凌萧氏的姻亲,基本可以排除嫌疑。那么内奸便只剩下钟青阳和王襄了,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