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洐之啊,不要说那些场面话,年轻人嘛,多处处就好......”林金华声音慢悠悠的。
“林伯伯。”林金华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洐之笑着打断他,“我结婚了。”
结婚了?
林金华瞟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垂着眼帘,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脸上的表情好像并不惊奇。
“哦?什么时候的事?”
唇角轻轻一勾,陆洐之脸上的笑容带着点邪气,“您和老首长聚会后的第二天。”
“啪啦——”
这时屋外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屋内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门口。
咳!
清了清嗓子,林金华掀起眼皮,对着屋外喊道,“言言,是不是咪咪又把什么东西打翻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传来闷闷地回答声。
“爷爷,对不起,咪咪把您最爱的紫砂壶给打碎了。”
“让人收拾了吧。”
说完,林金华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走到林言画画的地方,中间那块画板盖着一块白色的布。
“来,洐之,我给你看看言言的画。”
他把那块布掀开,露出画板上色彩斑斓的画作。
画面上是一对年轻男女并肩站在海边,清晨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看起来温暖而浪漫。
林金华指着画中的男子,对陆洐之笑道。
“看,这是我孙女心中的洐之哥哥,可惜啊,画得再好,也只是画中人。”
陆洐之面上未露出半点异常,若无其事将视线从画上挪开,冷眸依旧平淡无波。
“洐之对画没有研究,不过看起来林小姐的画技很不错。”
“言言听到你夸奖,肯定高兴坏了。”
“哪里。”
两人一说一答,看起来就是纯粹欣赏林言的画作,并没有过多的尴尬。
“其实我家言言擅长的不是油画,她的国画更胜一筹。”又顿了一下,林金华半侧过身,轻轻拍了拍手,“拿上来吧。”
陆洐之下意识瞄了过去。
两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幅卷轴走上前来。
还没有走近,陆洐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和墨香味儿,和室内的茶香交织着,混合成一种淡雅的气息。
“唰”的一声。
卷轴展开,一幅长约两米、宽约一米左右的青绿山水画便展现在眼前。
画面以淡雅的宣纸为基底,墨色深浅有致,笔法如行云流水,山川起伏,水流潺潺,每一处都透露出画家的匠心独运。
画中——
远山如黛,云雾缭绕,近水清澈,波光粼粼。
山间,古木参天,枝叶繁茂。
水上,一叶扁舟,悠然自得。
或渔夫垂钓,或文人雅集,或农夫耕田,有猿猴攀枝,有鹿群奔跑,有鹤舞翩翩,有松竹挺立。一幅幅小景巧妙地融入大景之中,共同构成了一幅和谐宁静的山水画卷。
在画的右上方,以隽永的书法题写着八个字。
“山青水秀,国泰民安。”
字体秀丽,笔力遒劲,与画面相得益彰。
实话说,这画一看就是名师指导,看得出林言画功了得。
林金华的目光在画上流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然而他眼角的皱纹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沉。
他轻轻抚摸着画卷,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洐之啊,言言这画,你觉得如何?”
陆洐之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画上,他淡淡道。
“林小姐的画技确实高超,洐之不敢妄加点评,不过这题字……是画龙点睛之笔。”
林金华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没错,这字是我写的。”
突地,他话锋一转,脸上多了丝无奈和感慨。
“这人生在世,总是有些遗憾,就像我,年轻时总想走遍这大好河山......可惜,现在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只能在家,看这些画卷中的繁华,聊以慰藉。”
陆洐之与林金华对视,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林伯伯过谦了,您若是真的想去,自然有人愿意效劳。不过——国泰民安自然是好,繁华的不仅仅是山河,还有人心的复杂,有时候留在原地,细细品品,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林金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深深地看了陆洐之一眼,又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随后,又坐回到单人沙发上,不过这次,他的神色严肃了很多,身上多了些威压感。
“洐之啊,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陆洐之坐在他对面,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的位置,典型的上位者姿态,这个坐姿在林金华眼里有些狂妄。
他笑着开口,语气随意中带着丝‘真诚’。
“洐之是小辈,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请林伯伯赐教。”
林金华抬起头深深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
两人对峙好几分钟。
他咳嗽几声,脸色又转回慈祥。
“咱爷儿俩也就不兜圈子,言言这丫头也算是知书达理,没有什么坏习惯,最重要的是,她对你有那么点意思。洐之啊,你觉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洐之再次强硬打断了他。
“林伯伯,我已经结婚了。”
林金华脸上慈爱的笑容不改,语气轻描淡写。
“哦,是啊,你已经结婚了。不过嘛,结婚也可以离婚的嘛,对吧!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那个姓安的女医生,就给一笔补偿,当然 ,这笔费用我们家出,肯定让她下辈子衣食无忧。”
盯着他的眼睛,陆洐之一张冷脸绷得死紧,缓缓开口,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冰冷。
“洐之还不知道,您老还有这样的权力,可以随意干涉我的婚姻,替我作主?”
林金华被陆洐之的话噎了一下,但他毕竟是久居高位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不过是个女人,新鲜感一过都是一样。这人生在世嘛,总有些选择是身不由己,你说是不是?”
陆洐之凉凉看了他,微微一挑眉。
“不好意思,我从不做选择。”
林金华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拢,目光比外面的阳光还盛,却也难以琢磨。
“你的意思是......没得谈了?”
“当然,洐之今天只是来告诉您,有些事,强求不得……适可而止,凡事有度。”
此刻。
原来就安静的屋子,更是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窗外的风在轻轻吹拂着窗帘。
两人的对话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的交锋却已经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