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安仁脑子轰得一下,呆滞了。
他最亲爱的堂兄,在他的怀里崩溃成了一摊血肉,他的身上,全部流淌着堂兄的鲜血。
这一刻,戚安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婴鬼阵法之中,那些被抓来的人中有凡人,也有修士,不过此刻全都被广霖上人压制,或跪或坐在地上,惊恐惨叫。
阵法之外,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修士,纷纷心神震动。
就连薛空也是将脸色沉下。
他当初血炼全族时,除了家老和族长那些人,其他族人死得还算干净利落,根本没有经历过多大的痛苦与折磨,就被生生冻得僵硬。
而广霖上人此举。
对戚安仁,对那些他的血脉族人以及家人来说,都是心灵上的非人折磨,这远远超过了身躯上的疼痛本身,要惨痛千万倍。
从小被教导要仁爱待人的戚安仁,经受不住这巨大的转变,脑中思绪都停止了。
显然广霖上人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一指点在戚安仁眉心,使其停止的思绪再次转动,使其再次清醒过来,戚安仁抬起头,心痛如绞,嘴巴一张一合:“义父,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惩罚我?”
“仁儿,还不够,你对义父的怨恨,还不够深。”
广霖上人无情地开口:“不要怕,义父会帮你,你知道该怎样做的。”
他大袖一挥,又有十几道人影飞来,一一在戚安仁面前炸开,让他看清那些人的长相,听见他们在死前的凄厉哀嚎以及求饶,最后见证他们的死亡。
戚安仁那早已破碎的内心,犹如被一把把锋利冰冷的刀子,一刀一刀,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转眼间,广霖上人带来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戚安仁的神色,也已变得麻木不仁,直到一对苍老的夫妻,被送到他的面前。
“爹,娘……”戚安仁眼眶中血丝遍布,愣愣地望着那两个苍老的面孔。
“孩子,不要哭。”
“我们两小口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幸福,本来也是要入土的年纪了,死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戚安仁的父亲面露不忍。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不忍心让自己的死,去刺痛戚安仁。
“太多话了!”广霖上人眼中厉色一闪,单指落下,戚安仁的父亲脸上残留着洒脱的笑容,身躯直接炸开,鲜血遍地。
“爹!!我的爹啊!!!”戚安仁仰天嘶吼,嗓子顿时沙哑了起来。
“孩子,不要这样,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憎恨你的义父,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毕竟他这些年将你栽培成一代人杰,对你只有大恩……”
戚安仁的爹娘本都是淳朴的百姓,从前以耕田为生,在戚安仁被带进广岚城后,虽也得到不少供给,甚至戚安仁还要接他们去广岚城生活。
不过,二老性格质朴,不愿接受嗟来之食,便留在了小山村自力更生。
在他们的观念里,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广霖上人对他们的孩子有再造之恩,这份恩情,如今即便广霖上人施此毒手,也激不起他们心中的怨恨。
只愿广霖上人能放过戚安仁。
戚安仁的母亲面容黝黑,皮肤暗沉苍老,伸出褶皱的双手,想在死前,最后抚摸一次自己孩子的脸,她泪水朦胧的眼中,满是怜爱之意。
砰砰砰。
戚安仁重重地以头抢地,额头瞬间血肉模糊,他苦苦哀求哭泣道:“义父,求您饶过母亲吧,我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了。”
“如果您要取,就取我的性命吧,我愿付出一切,请让我的母亲离去吧。”
“义父!求求您,我求求您了……”
记忆中,戚安仁从未这样恳求过义父,过去往往都是他一开口,义父便会毫不犹豫为他取来索要之物,根本不用恳求。
甚至,小时候他都在傻傻地想,如果自己要的是景坞国皇位,义父会不会也为自己取来呢。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义父要这样惩罚自己,可是在义父那不容侵犯的威严下,他只有求饶,不断地哀求……
广霖上人的神情依旧冰冷无情,他抬起手,幽幽道:“仁儿,你太让义父失望了,过去义父不必做到如此程度,你便会让义父满意。”
“难道,这一世的你,非得需要更大的刺激,才愿意转变吗?”
“够了!广霖道友,老夫不管你所图为何,今日,说不得老夫要插手你的家务事了。”三仙道门脸色十分难看,抬手便施展阵法,朝广霖上人攻去。
不止如此,那邗山老祖也是冷哼一声:“老子也看不下去了,想不到你这老家伙心思竟如此歹毒,连自己从小培养的义子都能下得去毒手。”
“吃老子一拳!”他双手握拳,紫雷阵阵,随着他的拳影,咆哮而出。
广霖上人依旧充耳不闻。
两位结丹修士的手段快速逼近,可却在半途,被一道无形的壁障给全部阻拦下来,那壁障有水波荡漾,竟毫无裂痕。
“是那婴鬼阵法所致,他原来早有准备。”公治三娘神情不忍,秀眉蹙起。
“婴鬼阵法……此阵为何如此耳熟。”白公低头沉思,“还有,眼前一幕,为何也会让我有种异常熟悉之感。”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转过头,刚打算询问张文生,面前却有残影闪过。
白公面色顿时一变,喊道:“公子,不可!”
张文生已经拔腿冲出,在众人都未有所察觉时,只有那景坞国二皇子闻人胜,率先察觉到,扭头望了过去。
“魔道宵小,给我住手!”张文生怒喝一声,其右手抬起,掌心中金光乍现,那耀眼的金光被他瞬息拍在婴鬼阵法上。
无形的壁障再次震动。
水纹荡漾,这一次无比的清晰。
“你,新的结丹?”广霖上人终于抬起头,视线与张文生对视,忽而皱眉,“结丹后期,你不是景坞国修士!”
“给我开阵!”张文生再次怒喝一声。
“来人,给我拿下此人。”闻人胜当即开口,喝道,“此人不是我景坞国修士,必是奸邪乱党,几位道友,先将他拿下。”
一瞬间,六位结丹修士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张文生的身上。
在这之前,不论他们怎么斗,都只是内斗,而今,这并非景坞国的修士现身于此,便是属于外敌。
所有结丹修士一致对外,那邗山老祖和红魔当即打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