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不太明白,为什么塔伯会对自己产生如此浓烈的情感。
或许他本人是明白的,但他下意识逃避。
总而言之,面对眼前的塔伯,沈晖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重话。
少年塔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手中力道微微加重,试图引起对方的重视。
他原先并不理解,为什么识海外面的自己,对沈晖有着难以言明的占有欲。
但现在,他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在沈晖这里,他是特别的。就算看见那段回忆之后,沈晖依旧没有疏远自己。跟回忆里的所有虫与自己背道而驰不同,沈晖逆着虫流向自己走来。
那双墨色眼睛里,夹杂着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他只是走过来,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如果,当年面对审判时,沈晖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
少年塔伯心里有一瞬间的幻想,但他很快恢复冷静。
或许不会有所不同,在多兰星成长的雄虫幼崽,怎会成为沈晖。
敢前往突破军,与自己共赴战场,无话不谈的沈晖。
少年塔伯又喜又怒。
他因沈晖也喜欢自己而感到喜悦,因沈晖是雄虫而愤怒。
但同样,塔伯因为沈晖是雄虫而庆幸。身为雄虫的沈晖,无需和他一样承受精神力狂暴的痛苦。
沈晖是异类,刚好,自己也是异类,是疯子。
他们可以在一起。
他们应当在一起。
他们会在一起。
“沈晖,”少年塔伯直直看着面前的雄虫,“是你主动靠近我的。”
那语气仿佛在确认什么。
理智上,沈晖清楚的明白自己应该拒绝塔伯中将,不能再给对方任何的期待。
毕竟,治好塔伯中将的识海后,他会离开,离开虫族,回到自己的故乡。
但感情上,他明白,此刻的塔伯中将受不了任何的刺激,或许一丁点的拒绝,都会让对方的识海产生剧烈的震动。
沈晖觉得自己太卑劣,太糟糕了。
明明给不了对方承诺,但他还是开口了。
“是,是我主动靠近的。”
沈晖第一次看到塔伯中将展颜一笑。
少年塔伯眉眼弯弯,身上的冷气一扫而空,恍若春风。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深深刻在沈晖的心中。
“你喜欢我。”少年塔伯肯定。
沈晖点头,可少年塔伯没有放过沈晖,他要亲口听到那个答案。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可我给不了你承诺。”沈晖道。
少年塔伯看着面露纠结的沈晖,没有多问。
他在等待,等着沈晖自己说出口。
可沈晖没有回答。这一刻,塔伯再次无比清醒的意识到,沈晖对自己有所隐瞒。
他有着一个,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才是阻碍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没有关系,卡佩虫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只要他能将沈晖牢牢抓住,他会知道一切的。
“愣着干什么?”少年塔伯捏捏沈晖的手,“开始治疗我的识海。”
“好。”在得到同意后,沈晖展开自己的精神触角。
其中有一条触角似乎察觉到少年塔伯的目光,悄悄的朝对方靠近,在少年塔伯转移视线后,偷偷蹭了蹭对方的脸蛋。
沈晖通过精神力触角的反馈,眼里滑过一丝惊讶。
“你看出来了。”声音比之前要低一些。
沈晖猛然转身,少年塔伯不知何时消失,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塔伯中将。
“这是你铸造的幻象。”
塔伯点头。
“顺势而为,正好,你可以看记忆。”塔伯感受着彼此之间传递的温度,或许是沈晖急于修复识海,他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们,仍旧紧握双手。
“...那现在的你,是塔伯中将吗?”沈晖问。
“沈,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随着塔伯的话语,场景在顷刻间倒塌,化为粉末。沈晖看到了星海。
漫天的星光,塔伯中将拉了拉他的手。
“沈,在治疗识海前,我更想与你共游星海。”
“你的回答呢?”
沈晖反握住塔伯中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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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你需要休息。”布莱克看着来回走动的安格斯,开口。
安格斯没有搭理布莱克。
布莱克注意到安格斯脸上的细汗,他轻轻蹙眉。
“晖·沈,给安格倒一杯水。”
艾伦没有反应。
布莱克又叫了一声。埃克曼不耐烦的质问。
“喂,雌虫,叫你给阁下倒水,使唤不动你吗?”
“啊,是!”艾伦回神。
“布莱克,不要随意使唤塔比的下属。”安格斯停下脚步,转头让柒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安格,我使唤维尔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姿态。”
“布莱克,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试探,”安格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究竟有没有关系过塔比。”
浓重的火药味,艾伦默默后退几步。距离沈晖进入禁闭室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对于艾伦而言,度日如年。
埃克曼倒是很悠闲,除去最开始的忿忿不平,在听到卡佩虫的识海只有认定的虫可以进入后,他很快平静下来。
甚至胸有成竹,无它,年幼的他曾经进入过塔伯的精神识海,虽然他对此没有一点印象。
但周围的虫都认同这个事实,并且,塔伯对自己的态度跟一般的雄虫不同,这让埃克曼更加确认自己曾经进入过塔伯精神识海的事实。
也就是说,只有他才能拯救塔伯。若卡佩家主说的是真话,那么艾尔·纳特早已是一滩烂泥。
真正的夜明珠死去,只有自己才能标记塔伯·卡佩,他将会是全虫族最厉害的雄虫。
“安格,我跟你一样关心塔伯。”布莱克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塔比陷入识海混乱的事情透露出去?”安格斯举起手,给了布莱克一巴掌。
艾伦被两虫的互动震惊,他选择转头不看。
埃克曼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动的安格斯。
“布莱克·卡佩,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你。”安格斯红着眼又给了布莱克一掌。
布莱克并没有躲避。
“我知道。”布莱克看着安格斯泛红的掌心,“”但是我不后悔。”
“我恨你,布莱克·卡佩,我痛恨你的谎言、你的理智,以及你算计我们幼崽的样子。”
布莱克扫眼艾伦,艾伦总有种被对方看透的感觉。
“安格,如果不放出消息,你会去治疗塔比的识海,”布莱克陈述事实,“我不会让你去送死。”
安格斯冷声道:“我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亲手杀死自己的雄父,塔伯会面临什么刑罚,你一清二楚。”
“你将事实告知,我可以秘密让艾尔等虫前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格斯瞥眼身后的柒。
“不,不够。”布莱克摇头。
“什么?”
“安格,你觉得塔伯喜欢什么样的虫?”布莱克冷不丁的问。
“...”
见安格斯没有回话,布莱克看向埃克曼。
“殿下,你觉得塔伯喜欢什么样的虫?”
埃克曼翘腿,随意回答:“基本上雄虫都要被排除在外。”
“你看,安格,塔伯这么讨厌雄虫。”
安格斯重新坐下,闭眼不看布莱克。
“布莱克,不要给我绕弯子。”
布莱克坐回安格斯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
“塔伯是我的虫崽,很多时候,就算塔伯本虫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清楚的知晓,他与我十分相似。”
“比如,我知道塔伯与艾尔·纳特只是合作,他真正喜欢的虫,另有其虫。”
安格斯睁眼,看着布莱克的眼睛。
“要我来说,塔伯可能更喜欢你身后的雌虫。”
布莱克的眼神让艾伦不寒而栗,一股精神力袭来,艾伦还未反击,另一股精神力包裹住他。
“安格,你也在保护他。”布莱克笑着说,“这样看来,这位晖·沈比艾尔·纳特更像是雄虫。”
不能让布莱克再说下去,埃克曼还在这里。
安格斯扯住布莱克的衣领,让他只能看着自己。
“闭嘴。”
布莱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平息。
“安格,我要听你的话。”
布莱克设置了一个精神屏障,把他和安格斯包围,现在,隔绝外界的声音。
“但,如果我不这么做,塔伯会死。”
布莱克看着安格斯愤怒的表情,轻轻抚摸对方的眉眼。
“别急,安格,听我说完。”
“安格,塔伯有自己喜欢的虫,若他们彼此两情相悦,塔伯一定会广而告之。”
“但他没有这么做,你觉得是为什么?”
安格斯脸上的愤怒退却,想必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两种可能,那只虫不喜欢他,又或者,这只虫缺乏胆量,不敢与塔伯共面非议。”
“那你已经假定塔比喜欢雌虫。”
“在看到艾尔·纳特时,我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布莱克眼里划过怀念的情绪,“曾经,也有雄虫驾驶过机甲。”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安格斯否认。
布莱克笑了笑。
“安格,如果我不这么做,今天来的虫,还会是艾尔·纳特吗?”
“那你凭什么证明,艾尔喜欢塔比,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塔比?”
“这是塔伯自己的选择。”布莱克说,“他自己先动心,因此识海陷入狂暴,是他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安格,真正疯的虫,不是我,是塔伯。”
安格斯无言以对。
“若艾尔·纳特真是塔伯喜欢的虫,安格你更无需担心。”
“...”
“现下,塔伯说不准早就恢复理智,只是抱着小心思,将对方困在自己的识海里,不肯让对方修复识海。”
“卡佩虫的识海,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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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和你漫游星海。”
“我同样如此。”沈晖回。
沈晖和塔伯漫步于星海之间,难得的平静。沈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待在突破军的时光。
沈晖不愿打破此刻的光景,可,修复塔伯中将的识海才是当务之急。
沈晖正要开口,却对上了塔伯中将的目光。
此时此刻,恰如每时每刻,一切正正好。
在星海下,两虫交换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