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新灵武元年,腊月初九。
以回纥汗国怀仁可汗骨力裴罗为首的西域10万联军,终于向安西四镇之一的焉耆古城,发起了攻城作战。
此时,距离西域联军围城,已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回纥汗国武将之首,年轻勇猛的阿扎尔亲任攻城先锋主将,策马傲立于焉耆城下,三军阵前。
他在身后,是手持各式利器的数万西域联军。
从主将到士兵,望向焉耆城内的眼神中,俱是透着贪婪和凶残,仿佛要将这座屹立在西域丝路之上,长达数百年的古老城池一口吞下。
焉耆城上,安西边军参将谭力亲自坐镇城头,指挥守城的边军将士御敌。
尽管,敌众我寡,孤立无援;
但,连同守城主将谭力在内的一众安西边军将士,在面对城下数倍于己的回纥敌军之时,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毫无惧色,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决绝。
众安西边军将士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所要守护的,不仅是焉耆城内的妻女姊妹,父老乡亲,更守护着身后这面安西边军战旗的军魂,以及汉民族在西域丝路上的尊严和荣耀。
由于常年干旱的气候原因,安西重镇焉耆的城池,并不像内地的城池那样,有宽阔的护城河作为城防的第一道防线。
只有那数百年来,不断用青砖、巨石混着糯米汁不断加固的城墙,才是两万安西边军和五万焉耆百姓最后的依仗。
攻守双方,就这么隔着数百步的距离对峙,甚至都能看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午时时分。
冬日的暖阳斜射在古老的焉耆城头,将城墙上那一块块,早已不知是何朝何代垒上焉耆城的青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暖光,却依然掩饰不住大战前夕的肃杀和悲凉。
城墙之上,一片肃静。
唯有一面面安西边军的战旗,在刺骨的风中猎猎作响。
咚!
咚!
咚!
突然,城外回纥人的军阵中鼓声大作,号角齐鸣。
回纥悍将阿扎尔拔出佩刀,振臂高呼:“西域诸国的勇士们,跟随本将军刀锋的指引,攻城!”
“攻城!!!”
阿扎尔下达的攻城命令,被麾下的亲兵齐声怒吼,无限放大。
直至,攻城的声音穿透整个焉耆城内外。
嗖!
嗖!
嗖!
紧接着,回纥人的军阵中,大型的弩车、投石机、箭塔等远距离攻城利器,率先向着焉耆城墙上的安西边军发难。
一支支粗壮如戟杆的箭矢,抱大的巨石,不要钱似的轰砸向焉耆城上。
偶尔,还有投石车将浇灌了猛火油的“石弹”,一枚接一枚的抛射向焉耆城内。
霎时间。
焉耆城墙之上,火光四射,硝烟弥漫。
借助着远程武器的压制,阿扎尔指挥着回纥人的攻城步卒,开始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架起攻城锤等破城利器,犹如狂风巨浪般涌向焉耆城下。
妄想着,凭借手上的弯刀和利刃,就能轻松的将焉耆城攻破,然后冲进城去,肆无忌惮的屠戮和糟践城中百姓,洗劫城内财物。
这群西域蛮人怪叫着,呐喊着冲锋,每一次冲击城门或是架起云梯,都带着他们对焉耆古城,对城上安西边军的恨意和蔑视。
然而,这些西域蛮军却小瞧了守城的安西边军,誓与焉耆城共存亡的决心和勇气。
参将谭力治下的安西边军,并未被西域蛮军声势浩大的强攻所吓到,反而是激起了将士们宁死不屈的斗志。
一边用手中的弓弩、长枪、滚木对准爬上云梯的西域蛮军奋力反击,一边用事先准备好的清水、黄沙将城墙上起火的地方迅速扑灭。
总之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宁可向前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
随着战斗的深入,回纥悍将阿扎尔所率领的西域蛮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好几次攻城的死士,几乎都已经登上了焉耆城墙。
最终,却一次又一次被守城的安西边军打退。
这场惨烈的攻城战,从午时打到酉时,从艳阳高照打到月上树梢。
直到,焉耆城内外尸横遍野,血迹斑斑,攻城一方的回纥人这才鸣金收兵。
守军主将谭力,拖着疲惫的身体游走在城墙各处,一边下令让登场助战的民夫抓紧加固被损毁的城墙,一边让麾下的将士汇报守城首日的伤亡情况。
“报——”
“启禀将军,今日之战,我军阵亡者两千有余,重伤八百有余,按照目测的城下西域蛮军的尸体数量,他们的伤亡应该是我军的两倍。”
这时,麾下的将领立刻将统计的伤亡情况,向主将谭力做了汇报。
嗯!
谭力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吩咐道:“传令下去,除值守的将士外,其余将士抓紧休整,真正恶战还在后面。”
“夜晚当值的将士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西域蛮军夜袭!”
“末将得令!”
一夜过去。
第二日,大新灵武元年,腊月初十。
回纥悍将阿扎尔指挥的西域联军,今日的攻城势头更胜昨日,从一开始就采取了火攻的战术,试图以此烧死城墙上的边军守军,从而达到破城的目的。
“火攻,放!”
随着阿扎尔一声令下,回纥军阵中的大型投石机,将一枚枚火球接二连三的抛射向焉耆城墙。
顷刻间,焉耆城墙之上变成了一片火海,被烈火灼身的守军士兵惨叫连连,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幸得守军参将谭力,提前预判了阿扎尔有可能采用火攻的计谋,提前在城墙上预备了大量的清水和黄沙。
这才确保了守城的安西边军将士,没有在敌人的火攻之下,造成太大的伤亡。
饶是如此,第二日的守城战中,依然有超过五百余安西边军将士伤亡,受伤者和阵亡者一半一半。
第三日,大新灵武元年,腊月十一。
这日,回纥悍将阿扎尔指挥的西域蛮军,采用了人海战术强攻焉耆城。
双方鏖战至最惨烈之时,几处城关都险些被西域蛮军攻破,是守军主将谭力,亲自带着麾下的八百亲兵奔走支援,这才堪堪力保城墙不失。
这一日,守城的安西边军伤亡,也迎来了开战以来伤亡最严重的一天。
有超过三千余安西边军将士,永远长眠于焉耆城下,为这座他们深爱着的城池,挥洒完最后的热血后,便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重伤者,更是超过两千;轻伤者,不计其数。
短短三日,守城的安西边军已是伤亡过半。
但,士气仍在。
惨烈的攻城战,也仍在继续!
......
大新灵武元年,腊月十八。
这一日,是安西边军守城的第十日。
此时,守城的两万安西边军将士,还能登城作战者,已不足三千。
主将谭力,额头上裹着渗血的绷带,提着自己的佩刀再度登上了城楼之上。
看着城墙上已是强弩之末的三千残军,又看了看城下,似乎是倾巢而出的西域蛮军,那张刀削般的刚毅脸庞之上,有两行滚烫的浊泪悄悄滑过。
终于,谭力还是举起了手上的钢刀,眼神坚定的看着城下的敌军,字字铿锵的吼道:“安西边军,镇守西域,扬我国威,九死无悔!”
“安西边军,镇守西域,扬我国威,九死无悔!”
三千残军齐声怒吼,声势之大,如有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