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对于李岱渊和程夭夭虽然还抱有怀疑,可见程夭夭毕竟是个女子,另外眼下两人还是一番好意,若是回绝不免显得自己是小人之心,故此谭清命人将自己夫人谭宋氏叫到前院。
谭宋氏年逾四十,可风韵犹存,头梳回鹘髻戴桃花金冠,身穿雪青色璎珞纹襦裙,配着轻薄的碧色披帛,略施粉黛端庄大方,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谭清向夫人说明了李岱渊和程夭夭的来意,谭宋氏立时郑重其事的盈盈下拜,莺声谢道:“有劳少监大人、山茶姑娘了!”
接着,程夭夭便对谭宋氏诊脉。
“夫人的脉象节律清楚,来去从容,缓和有力。虽然脉动有些轻浮,应是身体窈窕瘦弱的原因,并没有任何异样。”程夭夭松开手后,悉心说道。
谭宋氏面色平静,似是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意外,毕竟自己的身体状态,本人是最了解的。
“谢谢山茶姑娘!”谭宋氏柔声谢道。
“可有什么结论吗?”谭清跟着问道。
“能否再看一看世子的情况?”程夭夭接着问道。
谭清稍稍迟疑,便命令下人带自己十多岁的独子谭耀前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橘红色如意纹圆领窄袖袍的男孩来到前厅。
只见那男孩头发乌黑光亮,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活泼可爱,并没有半分病容。
程夭夭见了那男孩先是一愣,旋即不动声色的上前再次为小世子诊脉。
少顷,程夭夭对谭清夫妇说道:“世子的脉象柔弱绵软,沉重纤细,是阳虚、气血不足的表现!”
“这怎么可能!”谭清不可置信道:“耀儿从小身体康健,活泼好动!怎么会气血不足呢?”
“正是因为世子身体健壮才能抵挡那陨铁产生的煞气。”程夭夭正色道:“如果继续下去,恐怕世子的身体也将会像刺史大人一样。”
谭清闻言,愈发的不解,皱眉道:“你说我谭家祖传的神物有煞气?这不可能!”
谭清言语已有愠怒之色,应是碍于李岱渊在场没有发作。
程夭夭见状,丝毫不慌的继续说道:“大人的长子去世前,是否皮肤干枯瘦弱、头发脱落、腹泻呕吐不止!”
“是啊……正是如此!”谭宋氏闻言,双眼立时噙满泪水,应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凄然问道:“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谭清的表情也由恼怒不满,立时变成不安惶恐,跟着点头道:“难道我儿的死也是因为那陨铁吗?”
程夭夭没有回答谭清,而是继续说道:“想必谭家以前的长辈,症状大体也是如此吧!”
谭清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从前寻访过的名医都说这是我谭家遗传的胎疾,与生俱来没法避免。”
“若是胎疾,那么请问谭家的女性是否有这种情况呢?”程夭夭问道。
“没……没有!”谭清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却点头应道。
“难道真是那神水害了我儿!”谭宋氏不顾端庄秀雅的形象,哭泣着喃喃道。
“这不可能啊!”谭清忽然辩道:“曾祖的腿疾可是这陨铁治好的啊!”
程夭夭看着谭清夫妇,轻声解释道:“肿瘤之症本就是邪气入体,导致身体发生变异。以那种情形来推测,或许是那陨铁中产生的煞气与那肿瘤中的邪气相互抵消,从而使得那肿瘤之症痊愈了。”
“以毒攻毒!”李岱渊若有所悟道。
“这不可能,那陨铁明明就是祖传的神物!”谭清依旧不愿相信程夭夭的话,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着。
谭宋氏不敢质疑自己的夫君,可她明显更倾向于程夭夭的话,愈发的伤心难过,兀自在一旁垂泪,应是在思念自己的儿子。
谭耀见母亲如此悲伤,手足无措的想要上前安慰,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在母亲身旁不敢出声。
程夭夭耐心的继续道:“我们可以做一个实验,来证明那陨铁是否蕴含煞气。”
谭清闻言,立时看向程夭夭,急切说道:“该如何做?”
“我有专门用来试毒的小鼠,对于环境的变化和有毒的物质非常敏感。”程夭夭解释道。
“掌药娘子是准备将那小鼠养在陨铁附近,验证陨铁是否有害?”谭清恍然道。
程夭夭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柔声应道:“正是这样!”
虽然谭清依旧不愿相信程夭夭的话,可是过往的事实正如她所说,让他不得不对祖传的神物产生了怀疑。
谭清又看向谭耀,满眼尽是怜惜和自责,这才好似下定了决心,对程夭夭说道:“有劳掌药娘子了!”
于是,程夭夭命人取来小鼠,并将那谭家祖传的陨铁放在了鼠笼之中。
接下来便是要等待验证的结果,李岱渊和程夭夭暂时离开了刺史府,准备返回县衙。
“六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程夭夭坐在马车中,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岱渊问道。
“不知夭夭说的哪方面?”李岱渊不解的问道。
“就是谭家三人的关系!”
李岱渊微微颔首道:“我见谭清很是在意谭耀,一副慈父的样子。而谭宋氏似乎和谭耀有些生疏,反而是对于死去的长子更加关心。”
程夭夭闻言,甜甜一笑,“就是这个!”
“谭耀同样是谭宋氏所生的嫡子,为什么会亲疏有别呢!难道是因为长子已经故去,所以更加思念?”李岱渊推测道。
“不止如此!”程夭夭露出微妙的表情,继续说道:“那谭耀应该不是谭宋氏亲生。”
“谭耀是彭国公世子,所有人皆知他是谭清嫡子,也就是谭宋氏的二子。”李岱渊诧异道:“难道谭耀是谭清与妾室所生,谎称是自己的嫡子?大盛婚户律规定,嫡妻五十岁以上没有亲子者,方可立庶出长子为嫡子。违者将处徒刑一年,谭清身为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程夭夭微微蹙眉,跟着说道:“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夭夭还有什么发现?”李岱渊问道。
“若是谭宋氏始终没有亲生儿子,谭清只要再等几年,到谭宋氏五十岁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立庶子为嫡子,没有必要冒着违法的风险立庶子为世子。”
“夭夭的意思是谭耀的身份有蹊跷!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是谭清担心自己命不久矣,故此急着立下世子。”李岱渊怀疑道:“对了,夭夭你是怎么断定谭耀并非是谭宋氏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