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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有些痞气地勾起唇来,眼中似是打量。

“佩兰妹妹看来是不认得我了。”

荣佩兰的意识渐渐回笼,这不是阿爹,阿爹不是这番模样。

更不会叫她佩兰妹妹。

电光火石间,荣佩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稚嫩的脸面。

他、他——

凤阳老家的堂兄!荣令高!

荣令高看着她震惊的模样,便知她已经想起来了。

他得意地挽着胸前的长发,“当年二叔当官时,我爹那般求他,都不肯带我们上京。”

“每年也不过是寄三十两银回家,到后来竟连三两银都没有了,却只说我好好读书这样的空话。”

“现在我得了贵人的青眼,我们不需要二叔的助力了!”

说着他又恍然道,“二叔已经死了,不然我哪里能替他得贵人的青眼。”

荣佩兰看着他这一身极像阿爹的装束,忍不住胃里翻腾恶心。

她捂着嘴大退了一步,皱眉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荣令高哼了一声,眼中是止不住的狂热,“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公主府,我攀附上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我们荣家日后只能靠着我扶摇直上!”

荣佩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是与虎谋皮,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

荣令高脸色变了,“佩兰妹妹不愧是二叔的女儿,与二叔说的话都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更衣室里却传来靳文瑶的声音。

“兰姐姐,我好了。”

荣令高最后看了眼荣佩兰,冷哼一声,极快地离开了这里。

荣佩兰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假山石哇哇大吐。

靳文瑶出来,却见她一副快把肝都吐出来的模样,吓坏了。

“兰姐姐你怎么了!”

沉春从腰间解下小水囊递给少夫人,却没有说话。

靳文瑶知道她身边的这个丫鬟是个据嘴葫芦,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脚一跺就要去寻人。

转身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嫂嫂刚刚诊断出有孕时也是这般模样,她立刻张大了嘴,一脸惊喜地凑到她的身边。

想问又想起来,未满三个月不能说的规矩。

她喜得又蹦又跳,见荣佩兰缓过来后,指了指她的肚子,然后期待地望着她。

荣佩兰小口地喝了一口水,才堪堪将那股恶心感压了回去。

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无奈地点了点头。

靳文瑶惊喜得差点尖叫出声,她立刻双手捂住了嘴,露在外面的眉眼弯弯的,能看出她的高兴来。

荣佩兰觉得这姑娘有些可爱,纪韫璋当时怕都没那么兴奋。

不过那会儿她还没有醒,她也不知道孩子爹到底什么样。

靳文瑶冷静下来后,后知后觉地认为,是不是自己在恭房有味儿,才让兰姐姐吐成这样。

她心虚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小心地扶着她,“兰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

荣佩兰点点头。

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往荣令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长公主竟将荣令高养在府中,还将他打扮成阿爹的模样。

莫非,阿爹的死真的和长公主有关。

荣佩兰垂下眼睑,看不清情绪,只有袖子下攥紧的拳,才显现出她的几分愤怒。

荣佩兰落座后,纪韫璋明显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异样。

他侧头就见她脸上是妆容都掩盖不住的惨白。

伸手牵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却冰凉一片,“娘子,是哪里不适?”

荣佩兰看着他关切的脸,唇角扯起一抹笑,“无事,就是吐了,现在好了一些。”

纪韫璋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香囊,香囊的做工不怎么好看,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这是娘给你做的,她说不好看不好意思亲自给你。”

荣佩兰手指摩擦着上面绣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兰草,心底滑过暖流。

凑进鼻端,橘皮的清香透过香囊慢慢传了过来。

心下那股跃跃欲试的恶心彻底被压了下去。

纪韫璋见她面色缓和了些,剥了一片橘子递给她。

“娘说,看你这段时日爱吃橘,她就晒了些橘皮,做了个橘皮香囊给你。”

荣佩兰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橘瓣。

荣令高比她大五岁,她也只见过两回。

一回是她四岁时,她随父母云游路过凤阳时回去了一次,那时阿爹一路讲学一路带着她们母女四海为家。

阿爹的声名远播,她总是不愁吃穿,就算在外,也能过得不差。

那时的荣令高是个小少年,捧着书读得摇头晃脑的。

二回是她十岁时,阿爹要带着她和娘亲回京,特意绕回老家看看。

阿爹一路上的善心散尽家财,此时已经身无二两银。

已经十六岁的荣令高早早就过了童试,他却再无法静心读书。

她没有进屋,只是趴在马车的窗口边,看到身形玉立的堂兄央着阿爹带他一起上京。

阿爹说,“高儿,燕京不是凤阳,你一无功名二无才名,一心只想结交权贵走捷径,不过是与虎谋皮,又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阿爹始终没有答应。

燕京这个吃人的地方,还是不来的为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再见到他,竟然是在长公主府上。

被权势迷了眼,竟然不惜模仿起了阿爹。

想到阿爹一身傲骨,即便是再多人劝他做官,他也不曾动摇,如今却被他曾经爱惜的后背如此践踏……

荣佩兰又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她赶忙将香囊放在鼻端,清新的橘皮味,才让她稍微平复。

——

荣令高刚走进那个小院儿里,就被一抹身影挡住了去路。

“去哪儿了。”

他的眼神躲闪着,“哪、哪儿也没去……”

“可是见着熟人了?”

他的脖子瑟缩了一下,“没、没……”

“真不乖,本宫可说过你哪儿也不能去。”

“说、说过……”

长公主微微仰着下巴,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他的脸,猩红的长指甲慢慢落到下颌时,突然狠狠钳住他的下巴。

魅惑狭长的凤眼,迸发出狠戾,嫣红的唇轻启。

说出的话却让荣令高的后背冷汗一片。

“如果还学不会,本宫不介意把你这身皮剥下来!”

“死人,总归比活人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