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郝家!
内宅大堂主座,郝有才臃肿的身躯端坐大椅之上。
只不过此刻的胖脸,早已成了猪肝色。
在他左边下首,还坐着一个气息沉稳身穿灰色长衫的独眼老者。
房间四角噼啪燃烧的火烛,将整个大堂燃耀得一片通明。
此刻大堂正中地上,郝家义子郝老四,正一言不发地低头跪在地上。
在他旁边,还立着一个汇报消息的郝家小厮。
哗啦一声,郝有才将身旁侍女手中端着的茶盘,突然一下子扫翻打落。
滚烫的茶杯热水,狠狠砸在郝老四的身上,冒出阵阵热气。
“废物,都是废物。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这就是你说的十拿九稳?”
郝有才目龇欲裂,额头青筋暴起。
被烫得嘴角一阵抽搐的郝老四,却始终紧咬牙关,闭口不语。
他也很冤枉啊!
重金请来的黑煞和浪里云,都是三流高手,隶属于五栾山的贼寇强者。
而且为了万无一失,不管是黑煞还是浪里云,还都精心准备了用毒手段。
原本对付那个胖子高手,出其不意之下,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就有机会将之诛杀。
天知道那个不起眼的说书老者竟然也是个狠茬子,甚至战力还远超那个胖子。
意外,极其意外!
不仅是郝老四,就连此刻坐在左侧的灰衫独眼老者,也是心惊无比。
根据打探来的消息,那个胖子是个二流高手无疑。
但比他还要强的说书老者,则很可能是个一流高手,这就可怕了。
一流高手啊!
在整个大乾,也是极其稀有的强者。
然而现在,竟然在这边陲小城出现了,还甘愿跟着赵元做一个小小的仆从?
但不管如何,现在浪里云和黑煞都死了。
这可是他山寨座下的五大护法,一下子死掉了两个,对他的势力同样打击沉重。
“看来此事不简单,怕是还要从长计议……!”长衫老者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悠悠开口道。
“从长计议?”
郝有才怒火中烧,此刻竟连长衫老者的面子也不顾了。
冲着郝老四就又是一通臭骂:“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计议只怕也是枉然徒劳。”
“摆下如此阵仗却也只是伤了赵元,还说什么只因没杀死那两个高手,谁要杀那两个高手了?为什么就不能让那些废物缠住那俩高手,两个淬了毒的五栾山强者联手去轰杀赵元……?”
低头不语的郝老四,不由一愣!
甚至就连长衫老者也是惊讶地瞪大了他那唯一的独眼!
但你还别说,或许按照郝有才说的这样,还真有奇效能够杀死赵元也说不定。
可想归想,此刻却没人去妄议这种可能!
“老,老爷……!”
一旁禀报消息的小厮,颤巍巍地站了半晌,像是有些忍不住了,欲言又止。
因为打探来的消息,远不止如此啊!
可现在家主就已经暴跳如雷了,他害怕啊,害怕禀报完所有消息,家主会不会直接剁了他,可要是不据实禀报,那一定会剁了他。
当然,郝有才即便愤怒,见状也还是压下了火气。
身为家主,大风大浪还是见过一些。
毕竟现在即便刺杀失败,赵元也没有直接证据,奈何不了他。
是以他转动胖脸,朝着禀报小厮,冷冷回了一个字:“说!”
“老爷,那赵元不知从哪里调来一队铁甲士卒。就在刚刚,不仅直接烧了教坊司,还挑了我们在城里的铺子,茶楼当铺无一幸免……。”
“什么?”
郝有才呼隆一声推开屁股下的宽背座椅,猛地站了起来,浑身惊颤。
“是的,留守铺子的护卫汉子们,但凡冲上前出手的,也全都被他杀了。搜查过程中,那些士卒还顺走了我们不少银钱,估摸,估摸有近万之数……!”
小厮战战兢兢,鼓着腮帮子一口气汇报说完。
郝有才早就麻了!
他眼睛瞪得溜圆,抬手指着小厮浑身颤抖不停,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甚至此刻,就连义子郝老四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胆,太大胆了!
赵元无法无天,简直比山匪贼寇还要凶残啊!
但是很快,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郝老四眼前又突然一亮。
“尔之所言可否属实?他赵元这是要找死吗?这不就是杀人越货明抢了啊!他是以什么名义动的手?”
郝老四偏着脑袋,目光炯炯盯着小厮一连数问,仿似抓住了什么关键把柄。
然而接下来小厮的回答,却让他不由一滞,脸色登时黑成了锅底儿。
“他,他当众说……!有刺客杀人放火后,逃进了我们郝家的店铺……!”
借搜查杀手之名,挑了教坊司和郝家相关的店铺?
本以为赵元也是气昏了头,此举过后定能光明正大地弄死他,也算找回了场子。
不曾想这小子竟腹黑到了如此程度,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抹黑报复啊?
噗……!
一口老血直冲喉头,郝有才一个把持不住,登时长喷而出。
更巧的是,血水不偏不倚正中郝老四,将之喷了个满脸满身。
不是说那些杀手行动失败就会服毒自尽的吗?怎会逃跑,还朝着郝家铺子里逃?
但不管消息真假,赵元这就是杀人诛心!
在两个侍女的惊慌搀扶下,郝有才双眼一片血红。
就在前几天,他才被赵元逼得废了自己一个义子和管家,输掉了巨额银钱。
谁知这次更是直接挑了他的店铺,抢钱杀人一样不落。
甚至最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想抹黑给他安个勾连杀手刺客的罪名?
人们常以蛇蝎来形容心肠歹毒,但赵元此人,简直比蛇蝎还要阴狠啊!
郝有才越想越觉得头疼,继而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抽搐不停!
“快,快扶义父坐下,掐人中……!”郝老四惊呼。
一旁的灰衫老者,见状也连忙起身抓住郝有才双手,一阵推脉活血才将之状况稳定下来。
“此子留不得!”独眼老者接着低沉开口。
不管是为了郝家的重金,还是死掉的两个得力护法,这事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至于郝有才,更不可能就此作罢。
只见其长吸了几口气,待脸色好转才微微点头:“谢寨主所言甚是,当然也请放心,但凡杀了那厮,该给兄弟们的酬劳,我郝某人一定会让大寨主满意!”
接着郝有才又扭头看向郝老四,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即便猜到此事是我郝家所为,即便他要到衙门控告,我们只要一概不承认便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他不是想要反咬一口吗?那我们也要给他加点儿料,就说他赵元公然杀人抢钱,我郝家所有店铺丢失财物十万钱,还请衙门做主……!”
“十,十万……!”郝老四神色不由一变。
虽然知道这个义父不是省油的灯,但也没想到胃口如此之大。
然而郝老四没有注意到的是,郝有才在话还未说完的这一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刚好转的脸色,重新充血变得难看起来。
“郝家主,郝家主?”
察觉到异样的五栾山大寨主谢光,连忙再次起身开口:“可是有何不妥?”
“不好!”
郝有才则像是被踩了尾巴,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旋即三两步扑到郝老四近前,一把抓住后者衣领急道:“快,你现在就去典当行……!”
郝有才清楚地记得,那张和六大粮行约定行动的信函还保存在典当行。
那可是知府鲁海漕的亲笔手书啊!
要是被赵元发现,相信不用赵元出手,鲁海漕就会要了他的命……!
然而此时此刻。
早已拿到信函的赵元,正躺在一张躺椅上,被人抬到了教坊司原来的门前广场。
在他身边,不仅有医者帮他包扎处理伤口,还有苏晓蝶和丫鬟欣儿等人端来香茶甜点精心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