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年前爱上你,后来,你却成了一个谜。
我追着你的脚步前行,你的脚下,是一片虚无的影。
七年后,我再次爱上另一个你。
此时此刻,你和七年的谜重合在一起。
我怎么能轻言放弃。
你是心底最深的缠绕诗句,也是我始终反复吟唱的,一首旧曲。
深爱的热爱的挚爱的你,隔着漫长的岁月反复进入我的心底。
终究不再是镜花水月,也不再是南柯一梦了。
艳阳高照的下午,一层层阶梯向下走,窗外是一株玉兰,它高大的枝干遮盖了一方天地。
落地窗外放着的几盆荷花,已经开出了一朵,剩下的含苞待放。
蜻蜓飞舞环绕。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他们一起下楼。
两个188的帅哥站在楼梯上,林芷正背对着他们翻阅着那本书。
白色封面黑色文字,近乎虚无的山峦线条也是她当年自己亲手画的。
她无声无息,静默看着自己笔下诞生的绵绵文字。
听到脚步声,回头微笑。
沈珏穿着一套墨绿色居家服随意站在那里,头发扎起。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整张脸的样子。
与她之前见过的几次,截然不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
聂慕随意往沙发上一坐“老沈,看你俩上午这么忙这么辛苦,要不就煮个火锅吧,省事儿,下次有空再折腾你。”
沈珏回复“好,你们先听点音乐。”
《情字难》的音律回荡在客厅:
推开门烟火中的红尘
宣纸上是故事里的人
春来看蝶舞秋去数花落
冬雪寂寞那么深
十一笔情字终于生成
相思债却催痛痴心人
屋檐下的等远处的萧声
一声声断肠勾魂
情字难难舍难分
每一个字,每一个旋律,都叙说着他对她的,深深情意。
林芷自然也听得出来,虽然这音乐是聂慕放的。
沈珏进了厨房。
厨房的窗户外面,泳池里湛蓝色的水像极了此刻的天空,干净纯粹。
各色兰花围绕着泳池,淡雅怡人。
他不敢回头,只打开袋子,取出帝王蟹,和牛,明虾…
从柜子里找出几个盘子,一一洗干净放好。
聂慕买的都是最好最新鲜最干净的,只需要轻微打理就好,并不费事。
聪明如他。
沈珏心里紧张,所以决定先把时间交给聂慕。
当局者不迷,旁观者更清。
即使向来自信一如沈珏,面对爱情,还是慌张无比。
他总是在错过她。
那种始终存在的爱并不是浅尝辄止,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始终害怕,随意惊扰一下,她就会彻底消失。
她与你向来见到的女子,截然不同。
她心中的伤口割裂的太深,你想好了怎么替她医治,却怕她拒不接受。
你能隔着那张脸看见她心里的样子。
却看不到她已经开始在纠缠的心。
鲜红的火锅料,他犹豫了一下,又打开了另外一袋。
聂慕看向厨房“老沈需要帮忙叫我,然后我点个狼牙土豆…”
沈珏没有回头“好”。
聂慕看向林芷“我以前是蓉城人,乡味难忘,话说林小姐知道江离吗?”
林芷微笑“知道,挺有才华。”
聂慕心头了然,倒是很自信。
聂慕接着说“听说她这部作品改编的电影就要上映了,你说江城南说的新电影音乐是不是这个?”
林芷心轻动,这是在试探“不太清楚,他新闻里不是说是全程保密吗?”
以陆白的性格,他应该什么都没说。
难道是沈珏?
他们是靠猜的?
她自然不知道沈珏那晚和保镖一起,守了很久。
他也能从,那微微的一块裙角就能看出来那是她。
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有的疑问形成闭环,完美闭合。
聂慕嘴角勾起“顾青山请沈珏去看点映,他俩很熟。”
聂慕何其聪明。
保密?保密难道不是你讲的?那天的公关都是你处理的吧。
林芷嘴角一动“哦,那就应该是真的了。”
所以以前顾青山说的想要认识她的那个优质男,其实就是沈珏?
聂慕继续试探“要不要一起去看,我们三个一起去。”
林芷明白他想干嘛“怕是没有这个荣幸了,最近忙着毕业,这边结束后我会去柏林一段时间,机票已经买好了,目前回国的时间还不太确定。”
很好的借口和理由。
沈珏当然知道她要去柏林的事儿,但是聂慕不知道。
林芷并不知道沈珏看到过她的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因为他肯定不是那种人。
但她没想到,时间就很凑巧。
聂慕脑子一转“那可真是,很遗憾,不知道这次电影这么大的阵仗,江离会不会出来宣传?江城南作曲,江离不会是江城南的妹妹吧。”
沈珏端着一盆桃子来到客厅“叫你只关心你的医学,江离是笔名,人家本名叫什么,都没几个知道。江城南倒是真姓江,本名叫什么也没几个人知道,这点倒是很像。”
他放下桃子。
聂慕拿了一个道“是我才疏学浅了,话说江离不会长得像江城南这样好看吧,你到时候别像喜欢江城南一样喜欢上江离。”
沈珏道“那倒不是没这个可能。”
林芷拒绝了自己,他自然在她面前继续装蒜。
三个高手装蒜,处处都是试探。
沈珏转身回厨房,继续竖起耳朵。
林芷心下了然。
聂慕绝不可能是才疏学浅。
沈珏陆白聂慕乔寒宋曜这种人一起玩儿,近朱者赤,不是一个段位怎么能玩儿的到一起去,能考上北城大学的,怎么可能腹无诗书。
她面不改色“你们以前就这么搞笑的吗?怪不得陆白也这样。”
她当然知道顾青山不可能透露消息给沈珏。
所以他们是在试探,还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她并不知道余砚书和霍沅玉这一茬。
余砚书用拐弯抹角的方式,道出了答案,也表达了自己,不管闲事的心。
虽然他很看好这件事,但他就是他自己,永远不按套路出牌。
永远有自己的底线。
聂慕放下桃子“我们都是搞笑男,我给你讲个陆白的丑事…”
林芷看着他。
聂慕峰回路转开口“没有,我们还真没有丑事儿…”
绝对自律的人的生活里,大抵千篇一律的优秀。
浅浅的失败都是不可逾越,不可原谅的败笔。
他继续“话说你和陆白,怎么样了。”
林芷了然“挺好的,他很好。”
她大抵猜到了陆白不打算继续搅混水了,毕竟他那么忙,对自己的领域有深刻的爱。
但是沈珏和聂慕定然也知道了目前他们的状态。
和高智商的人斗智斗勇真是费劲的事儿。
真不该来吃这顿饭,不该因为陆白的那些话动摇。
虽然和陆白的斗争到底是她赢了,但是如果说没有被他撼动哪怕一点,那自然是假的。
互相欣赏,互相嘲笑,互相救赎。
鹿没死谁手,不过先后顺序而已。
她其实也明白,自己是在渐渐被沈珏撼动。
撼动了那困守孤城多年的封闭的心,那些曾经坚如磐石的情绪终究在秦鹤要结婚后,瞬间坍塌。
该怎么和自己和解?
那我们曾经发誓要共同守护的爱情随着时间不曾暗淡,愈加明亮。
那明亮的火焰,燃烧了我一年又一年。
就好像,要化为灰烬。
我在如负千斤的岁月里独自前行,用谎言编织的铠甲装点自己,伪装自己,强大自己。
连多年以前的微末情绪,都觉得是深深的背叛。
他在那夜,像神袛一样拯救过我,濒临垂死的生命。
幸好那天他说。
我们不能选择彼此,也注定背道而驰。
我竟然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该如何面对这漫长的岁月,面对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脑海里是《山水之间》的歌词:
我愿意,化浮萍躺湖心
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
她自我嘲笑“我倒是丑事儿一大堆。”
沈珏端了鸳鸯锅到餐桌“你们过来吃吧。”
清汤寡淡如水,漂浮着片片葱花。
红汤浓烈,辣椒就像不要钱一样。
沈珏放好菜“什么丑事儿,不过是没有素质和底线的有心之人的栽赃陷害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顿了一下“何况你已经用证据,又这么优秀的成绩,证明了自己,我倒是很敬佩你。”
聂慕下菜“什么事儿,能洗耳恭听吗?”
他自然知道,还比沈珏知道的更早。
林芷笑说“很多年了,恐污了聂医生尊耳,沈学长说的对,是不用放在心上了,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聂慕“那就不听,吃菜吧,来吃这个。”
他来了块牛肉给她。
沈珏端了杯红糖红枣姜茶在桌子上,随意放在他和林芷中间“你喝点这个。”
聂慕作为医生自然懂得,但是他向来更懂得装傻。
林芷虽然心里已经红了,但是脸上还是没有红,只低声道“谢谢。”
聂慕喝了一口橙汁道“沈珏当年也差点被陷害,我们都懂得,人生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治不好的病。”
林芷噗嗤一笑“聂医生这么幽默,以后退休了去说相声也挺好的。”
聂慕夹着狼牙土豆“我得先为人类医学多奉献,退休以后说相声也不是不可以。你去柏林,如果哪里不熟悉可以问我,我在柏林呆了两年多。”
林芷夹着一块虾滑“因为交流学习?不过我应该和你熟悉程度差不多,到时候如果有需要自然还是要麻烦聂学长。”
聂慕继续夹土豆“你家人在那边?”
林芷道“是,在那边六年了。”
心想,真是聪明啊,高手总是能精准的快速的猜到结果。
还分毫不差。
就好像完全不需要推理过程。
想起陆白那天高铁上说的话,想起他那日湖边说的话。
提到家人,沈珏知道她家庭不太正常,怕她伤感,就接过话题“我倒是很喜欢江离的作品,林小姐本科也是文学类,你认识她吗?”
接着试探。
确实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她内心思忖“不认识。”
聂慕心想,装,你继续装。
他喝了一口橙汁道“沈珏喜欢江离七年了,他二十一岁那会儿,听说江离以前去过上城比赛,他还特意跑去上城参加比赛,结果他去了,江离没去,后来他又去了一年,江离还没去,结果他那两年认识了顾青山,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岁月从心上打马而过。
那被蹉跎的光阴里,有始终等着你的人,即使,他不知道你的样子。
他迷恋你笔下的文字,甚至因此爱上了你,最后却毫无消息,不得不放弃。
后来,他又以另外一种方式爱上了你。
沈珏的心头是这七年划过的漫长岁月。
那所有的情绪在知道她就是江离之后,凝结成了更紧密的一张网,网住了他对她的所有感情。
怎么能够放弃。
没有了道德底线的束缚,我们之间,只差你对我没有感情。
沈珏自然没有把江城南的事儿放在心上,如果他们有可能,认识这么久,以他们对彼此的在意,绝对不会是现在的状态。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真的是江城南的妹妹。
林芷心头的冰山融化了半分钟,又瞬间凝固,说“那可真是不巧,认识顾青山也是好的。”
大一因为微露的锋芒差点被置于死地,惜命如金的她,后来就彻底隐匿,只在成绩上,还保持着,多年习惯的寸步不让。
那年保研的时候,她本来想去北城大学,了却心中的遗憾,余砚书让她继续读自己的研。
当她终究发现自己心伤难愈到焦躁不安的时候,才去找了陆世安。
最终决定读心理学。
自己救赎自己。
那天她终于明白,或许,这样也是对她的,最好成全。
没有了爱情,你只能守住自己的心。
因为自己,远比爱情更重要。
怎么能够承认自己就是江离。
又怎么去接住这浓烈的爱。
你心旌动摇,只是限于这感情。
可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他家庭美满,精神富足,近乎完美。
你能和他结婚生子吗。
你不能。
心绪的自我拉扯终究会在面对现实时,彻底冷静。
沈珏微笑“我相信缘分,也相信即使兜兜转转,我想要的,都会得到。”
“因为我对自己的人生,有永恒的控制权。”
何其自信。
他知不知道她就是江离,昭然若揭。
当然沈珏,有自信的资本。
聂慕吃着帝王蟹“这蟹挺好吃的,就是你刀工不行。”
沈珏看向他“自然没有你二十四年的刀工好,话说你的刀工在做菜上,还真未必比得上我。”
沈珏做菜的功夫,是霍兰陵亲手教的。
那也是从五六岁,就开始拿刀的人。
他跨越了快一个世纪在这世间曾经生活,还留给这世间,令人敬仰的,许多故事。
聂慕道“我得为医学奉献终生,我的手只能拿手术刀。”
林芷道“聂医生是哪个专业?”
聂慕随意道“心脏外科…”
林芷突然心头紧缩“所以你在德国,师从卡西教授?”
聂慕侧头“你脑子转的太快了,我差点没跟上。”
聂慕永远记得,他从小就励志医学的,所有精神和誓言。
那是根植于基因里的,一种宿命。
也曾记得那个人离去时候的决绝背影。
虽然那个背影,早已经记不清。
我们终究背道而驰。
沈珏道“陆教授的心理硕士自然不是盖的,当然你的医术也不是盖的。”
火锅沸腾的雾气里。
沈珏看清了自己的心。
聂慕忘记了自己的心。
林芷模糊了自己的心。
两只彩色蝴蝶在花园里飞舞,飞过红色玫瑰,在粉色百合上短暂停留,然后又飘然飞走。
落在一朵,小小兰花上。
《倾尽天下》的旋律响起: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踏碎这一场 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 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 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 倾塌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
谁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无瑕 风流不假
画楼西畔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 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 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
终是为你 覆了天下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 天地浩大
沈珏震动的手机里闪烁两条消息。
他抬起的手腕上露出一截手臂,腕带已经摘下,黑色纹身盘旋在小麦色腕上。
林芷侧目,正好看到。
聂慕不动声色嘴角勾起,想起那一天林芷手上的戒指,当然这时候她刚从医院出来,手上空空如也。
聂慕夹了一块年糕“沈珏,你的戒指和手镯呢?太贵了都藏起来了?最近都没见你戴?”
沈珏放下手机,一个眼神看向他“在自己家里做饭,还戴上吗?怎么,戴出来专门给你看,闪瞎你的24k金狗眼?”
聂慕肆意的笑“可以啊,我愿意看,也愿意被闪,借我戴两天也行~”
沈珏噗嗤一笑,拿起杯子。
气氛被缓和,又笑着碰杯,夹菜。
觥筹交错里都是了然于心。
沈珏放下的手机里,一条微信来自荣筱雅:沈珏,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你见一面。
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沈珏,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给你,你想要的答案,关于当年。
沈珏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回复。
万事皆已随风过,只需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