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的本体是元素史莱姆。
而他诞生的起源,就是风神一丝风元素力的沉淀。
所以,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耳边流淌的、跟体内近乎相同的风元素波动更能确认眼前的存在。
若不是还存着残余的理智,塞缪尔几乎就要压抑不住身体,跳下高台,去一股脑地冲到自己神明面前。
他要亲口告诉祂自己有多想祂。
他要和祂诉说在祂不在时他的所有经历。
他要……
“…冕下?”
他身后的吉利安娜察觉到他的异样,出声关切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塞缪尔这才渐渐缓过神。
巴巴托斯大人就在台下看着…他可不能再在最后一步出差错。
想着,他清了清嗓子,在风的加持下宣告了风花典礼的正式结束以及风花节的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圣殿广场的民众们便爆发出庆祝而热烈的欢呼。
他闻声也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走下台,想快点和自己的神明面对面说话。
却被身后的吉利安娜叫住了。
“…冕下,下午还有行程,您要去哪?”
塞缪尔动作一滞。
…对,他昨天跟琴团长约好了,下午和晚上还有活动的。
可是巴巴托斯大人显然比这些活动更重要…
还没等他纠结多长时间,耳畔流淌的风就说道:
“哎呀,工作什么的可以先缓一缓,你就说是我的旨意,你要去过风花节。”
巴巴托斯大人的话,他一向是听的。
在说完这些话后,不顾身后吉利安娜逐渐迷离的眼神,塞缪尔便快步朝台下走去。
而温迪此时也从拥挤的人群中一步步朝塞缪尔的方向挤过去,想去迎接他。
但奈何人太多了,再加上很多人不愿意让路,过程便十分缓慢。
他刚刚就挤了好久好久,才挤到塞缪尔能明显看到的位置。
眼看着就要挤出来,下一秒,他被两只佩戴银色甲胄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看着眼前两名严肃打量着自己的西风骑士,温迪翠绿色的眼睛眨了眨。
随后,他好声好气道:
“两位骑士大哥,我有些话要跟冕下说,能否通融一下,让我过去?”
“抱歉,我们的职责是护卫冕下,还请闲杂人等不要过分靠近,妨碍我们的工作。”左边的骑士神情严肃道。
“如有情况真的需要见到冕下的话,可以向西风教会递请预约。冕下性格温和,在确认你没有威胁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同意面见的。”右边的骑士友好地说道。
温迪:“……”
什么时候神明见自己的眷属还需要预约了。
眼瞅着似乎真的没办法立刻过去,他思考了一会,摇头叹了口气。
随后在两名西风骑士奇怪的注视下,他清了清嗓子,无奈道:
“本来我是不想暴露身份的,但眼下看来不暴露是不行了。
“风神眷属的护卫者们,你们可知,你们拦下的是谁?”
两名西风骑士相互对视了一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而温迪则神秘地笑了笑,叉着腰,昂着首,用庄重的语调朗声道:
“激动吧,颤栗吧!在你们面前的,正是风神巴巴托斯本人!”
两名西风骑士:“……”
周围吃瓜的民众:“……”
这吟游诗人是假酒喝多了吗。
都说了至冬国进口的酒不能喝,怎么都不听呢。
“所以还不赶快放我过去,不然我…诶,诶诶,别推我呀,我走还不行吗…”
“慢着。”
此时,一道清脆而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听着周围人群激动的叫喊声,两名骑士连忙回过头望去,认清来人后立刻站直身子,行着骑士团礼节。
“听凭风引,圣·塞缪尔冕下!”
……
琴·古恩希尔德正按照昨天和塞缪尔的约定,提前在他的欧式庭院内等候着。
按照约定,冕下在办完风花节庆典之后会先回到住所用膳,休息大概半个小时后再跟她一起前往驻地区准备下午的活动。
本来她是建议冕下再晚一点的,毕竟下午的活动虽然繁多,但并不匆忙。
有她先行前往处理的话,冕下适当地放缓脚步也是可以的。
但奇怪的是冕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坚持要与她同行。
要知道,她的日程表,可是精准到分钟的。
上面可不止只有冕下那行程表上书写的那些活动。
虽说琴在当时觉得很奇怪,但不得不说内心其实也很高兴。
冕下向来不愿出席这类活动,如今想开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仅是教会和骑士团会因此跟各大商会加强联络,那些外国来使带来的商贸活动、经济往来与建设也会更好沟通一些。
正好狼灾之后的经济空缺还有一小部分没有补上,她正愁该怎么去与璃月的来使交涉呢,万幸冕下同意出席了。
——有冕下在的话,谅那些伶牙俐齿的来使也不敢再提出那些拐弯抹角的无礼要求。
尤其是那至冬国愚人众的使臣。
毕竟,冕下即代表着巴巴托斯大人。
正思索着,琴忽然听到庭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庭院的大门被推开了。
…应该是冕下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前去迎接着。
可走进庭院的,却只有上午一起跟随冕下前往圣殿广场的几名修女。
“这是…?”看着走近的吉利安娜修女,琴疑惑地问道。
吉利安娜先是对她礼节性地行了一遍捧风礼,随后说道:
“古恩希尔德团长,冕下让我通知您,下午的活动他就不参加了。”
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虽说她就预料到冕下有临时改意的可能性,并因此做了相应准备的备用方案。
但看昨天冕下那副坚定的神情,她本以为这个方案会是多余的来着。
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问道:
“…是有什么原因吗?”
…冕下是得先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只见眼前的吉利安娜修女神情古怪,迷茫道:
“冕下说…这是巴巴托斯大人的旨意。
“冕下还说…他要去过风花节了。”
琴:……?
纵使是琴,此时也不由陷入了迷茫。
……
放了琴团长鸽子的教宗冕下此时正和身旁的少年吟游诗人并肩走着。
碍于塞缪尔的身份过于瞩目,他们并没有走人多眼杂的大街,而是从教城区各绿化花园的石子路小道中漫步着。
也因此,塞缪尔嗅到了轻风吹来的花香。
此时他的心情非常好,就连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
——巴巴托斯大人的出现对他来说太过突然,太过意外,也太过惊喜,因此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喜悦。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那么随意地扫一眼,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神明正在台下看着自己。
不过,尽管内心的高兴无法言喻,但一想到自己昨天答应好的事情如今违约了,塞缪尔内心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巴巴托斯大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不由开口问道。
不仅在说他违约的事,也是在说刚刚在圣殿广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巴巴托斯大人放进场地内的事。
以他当时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恭敬,万一真让那群民众把巴巴托斯大人的马甲卸掉了怎么办。
但一旁的温迪步伐轻快,一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闻言他扭过头,翠绿色眼睛含着笑意地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语气轻松道:
“当然没有问题,都说了是风神的旨意嘛。
“至于我嘛…猜到了又怎么样,应该也没多少人会信的。”
这倒是实话,以塞缪尔对西风教会的熟悉程度,就算谣言产生了,估计教会也不会承认这蒙德城出了名不干正事的吟游诗人会是风神的。
肯定会把谣言朝别的地方引,什么方向都好,反正就是不能和神圣高洁的风神大人沾边。
大不了他到时候亲自出马去引导舆论就是了……想到这,塞缪尔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放琴团长鸽子这件事…
见塞缪尔释然之后又有些纠结,温迪继续说道:
“我先前说过的,我的本意呢,只是想让你更开心一点,更享受一些。
“多放松放松,不要老让那些工作占据你的生活嘛。”
塞缪尔神情犹豫地点着头。
可是,他好像是昨天才下定决心的…
温迪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停下脚步,凑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着。
随后,在塞缪尔疑惑的目光下,祂伸出食指,戳了戳塞缪尔的脸颊,感叹道:
“这可不对呀…我记忆中那只贪玩的小史莱姆去哪了?”
“巴巴托斯大人…”感受着脸颊上的触感,白发少年神情错愕,觉得脸蛋似乎有些微微发热。
不过巴巴托斯大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的样子,还在继续劝道:
“好啦,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今天又刚好是风花节,就当作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听完他的话,塞缪尔低着头思考了一会。
片刻,他点了点头:
“…好,我听巴巴托斯大人的。”
见状,温迪似乎松了一口气,叉着腰笑着:“这才对嘛。”
“难得撞上一年一度的风花节,还是你第一次参加蒙德的节日,不好好逛一逛的话也太可惜了。”
塞缪尔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琴团长的话…之后再去解释吧。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巴巴托斯大人。
……
之后他们继续沿着石子路走着,一边走一边闲聊。
温迪向塞缪尔询问了祂沉睡之后塞缪尔经历的事,塞缪尔则不自觉地像费心讨好长辈的孩子一样述说着。
没有任何让人心疼的地方,毕竟塞缪尔净挑好笑的说。
比如特瓦林的“风龙裔,你看到了吗?”和“我已帮助你完成你的请求,接下来的事情与我无关”。
再比如“班尼特没认出来他就是小风”,以及“菲谢尔没认出他就是冕下”之类的笑话。
尽管在他添油加醋后,这些事情听起来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但温迪除了起初跟着一起乐呵呵了一会之后,就没有再跟着笑了。
祂看着身旁洋溢着笑容的白发少年,皱着眉头,神情不悦。
怎么可能这么一帆风顺。
塞缪尔这家伙…
怎么一点委屈都不肯跟祂说。
“…还有我这个头发,以前我就是觉得有点挡眼睛,那次和安柏优菈逛街之后我才想到原来头发还能扎起来…”
“——塞缪尔。”温迪突然出声,打断了眼前白发少年的滔滔不绝。
塞缪尔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向身旁的神明:
“…嗯?怎么了巴巴托斯大人。”
为什么你不跟我说狼灾期间发生的事?
深渊教团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只字不提?
还有昨天下午的时候,你的背影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失落…
这些事情,为什么一个都不跟祂讲?
温迪本想去询问,去指责。
但看着那双蔚蓝色眼睛目露的真诚,他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良久,他才在塞缪尔的注视下艰难地吐出来一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塞缪尔一愣。
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强撑着笑道:
“…哪有,我怎么会辛苦呢。
“有巴巴托斯大人在,我每分每秒都是开心的。”
话虽如此。
可有时,自己层层搭建的心理防线,就是会在至重之人一句不经意的关怀下,尽数崩塌。
温迪就这样看着白发少年那双笑着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但塞缪尔还是强撑着,不让那眼泪掉出来。
他已经长大了。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哭了。
现在的他比巴巴托斯大人还要高一点,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这附近没准还有人呢,哭得太难看被那些记者拍到了怎么办。
…到时候又要给巴巴托斯大人添麻烦了。
见他这副模样,温迪原本心里的一丝不满也顿时烟消云散。
祂抿了抿唇,走上前,伸出手将白发少年头上的冕冠轻轻摘下。
“没事的,哭吧。”祂拍了拍他的脑袋,“哭出来的话,会好受很多。”
“巴巴托斯大人,我…”塞缪尔被他柔和的话触动。
所受的所有委屈,就像泉流一样源源不断涌出来。
“巴巴托斯大人,我好想你…”
“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温迪垂着眼角,将身子凑过去,缓缓抱住了他。
人前神圣高洁而又温和的教宗冕下,此时在他的神明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
他再也强撑不下,埋在祂颈间止不住地哭泣着。
“好啦好啦。”神明安抚地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宽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回应祂的,是哽咽的哭泣声,和少年紧紧的拥抱。
这个拥抱很紧,紧得差点压得温迪喘不过气。
…就好像害怕祂会再次离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