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为什么一直不醒?”米菲常常会去看望胡恕,可他虽然渡过了危险期,却一直昏迷不醒,这让她十分的焦急。
“他受的枪伤虽然不致命,但却让心脏极大程度的受损,咳、咳……李院长那边也是费了不少人力财力保住了他的性命,别担心再有个三五天估计会醒的。”医生看着米菲一脸担心,只能将钟林让他说的话重复一遍,也不知道这么讲院长那边会不会怪罪他多事。
米菲听了医生的话不再为难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胡恕,她觉得离胡恕的距离不过就一墙之隔,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刘阳轻拉了一下米菲的胳膊,“既然他没醒,我们先回去吧,站在这里也不能唤醒他。”
米菲有些不甘心的问:“医生,我可以进去和他说句话吗?”
医生面露难色,“这……呃……”
“去吧,叫人带你换好衣服再进去。”李度沉稳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医生抬头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声:“你们聊,你们聊……”脚底抹油溜了。
看到李度进来,刘阳识趣的离开,米菲没有因为李度的到来而有什么反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胡恕,李度却和她不一样,他走近米菲的身边抬手轻刮了她的脸庞,发现温度还是与常人无异,目光里尽是温柔。
“出院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度关心的问。
米菲背对着李度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就像个有礼貌的孩子,虽然对人有抗拒心理,但面对关心还是给予一定的答复,表示尊重。
对于米菲这样的态度,李度也不恼。他只是静静的站在米菲身边,他有足够的耐心来陪伴她,等她……
等她向自己敞开心扉,等她愿意回应自己,等她再次爱上自己,只要这个人是米菲,李度愿意等。
良久,米菲抬起头看着李度问道:“所以那些新闻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指哪些?”李度挑眉。
米菲捏紧了拳头,“所有,所有的都是真的吗?胡学仁心脏病突发在抢救!莫妮遭遇车祸!甚至还有林怀远的父亲中风!这些是不是你?”米菲的手拍打着李度的身体,他坚硬的如座山般,一动不动任由米菲的拍打。
米菲拍打着李度,眼泪掉下来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就像一个专心致志的孩子,只能忙于手上的一件事,哭的时候世界都停下来。
李度轻轻捏着她的手腕,目光冷淡的说:“如果今天落入他们手中的人是你亦或是我?你想过会怎么样吗”米菲仰头看着李度,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会怎么样?她当然知道,当年游轮上的一切至今还是她忘不掉的噩梦!
李度的薄唇吐露着最残忍的话:“你以为游轮是恶梦?莫妮是在游轮上拍卖失败的女孩,你知道她被送去万佛都经历了什么吗?我在万佛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切掉了一个肾!如果我再晚去一天,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心脏大约就被摘下来了……莫妮的身上大大小小有近百处伤疤,除了心口和腰前的长疤留了下来,其它的都做了手术,其中还有大面积的烫伤做了植皮!你知道那些都是怎么烫伤的吗?”
“够了!”米菲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手腕被李度捏着动弹不得,只能嘶吼,想到莫妮身上那狰狞的伤疤,米菲突然能明白为什么莫妮的脸上,连笑容都那样惨淡,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这世间一切精彩都仿佛与她无关。
“怜悯罪恶就是对善良最大的不公!如果能活下去,莫妮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结果?想到这些,你还觉得他们不应该吗?”看着米菲因为难过用力抽回手腕,李度丝毫没有放松力度,反而将她扯进怀里,“在这样的联盟中,非黑即白!你期待的过度不存在!我只说一次,你听清也认清!他们、死有余辜!这世上有最公平的秩序,凭本事争取想要的没毛病!可不惜以伤害他人性命的方式强取,这就是下场!”
李度抱着米菲仰头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发泄,“这个,叫因果!”心脏病!突发!中风!呵呵……他们怎么能死呢?李度已经命人用最好的医院设备救治胡家兄弟,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就这样在医院里相遇,未来还有更多的精彩等着他们,现在死多没意思!
怀中的只是轻轻挣扎一下便不再动,米菲知道李度说的都对,在是非面前她参不透因果,也看不开对错!抬起头看着李度一双清明的眼睛,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温暖,可深情还在,最怕就是情在人已非。
“我想一个静静。”米菲微红的双眸浸润了李度干涸的心,仿佛看着她就能注入生命一般,他神情渐渐回暖,语气温柔近乎于祈求,“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有些事情你想都不要想!”离开他,绝对不行!
米菲垂着眸,她是一个聪明人,李度的话她自然能听明白,从来不根本不需要再多问,转身离开了病房,走之前意味深长望向房间中一直没有苏醒的胡恕。
走廊的尽头阳光大面积的从玻璃外墙照进来,仿佛与这头的昏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米菲想起了在学校读书的日子,学校教室走廊,寝室长廊,就连画室展览长廊,仿佛都是这样阴暗不明,又长又静。
在那些混沌不清的日子中,她总觉得那长长的走廊尽头从来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等待,再长的走廊她也不觉得长,现在明明前面那么明亮,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后,她却觉得不论如何转身,或是如何向阳光走去,都是那么遥远,希望如果被落在了身后,那前面再明亮也不是她想要的。
“钟琳,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今天就让我一个人吧。”联盟的敌人,你们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我真的没有什么危险。
回想进入暗渡后,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一系列事情,就像是棋谱上每一局棋盘,每个人、每一步,可能早就被人用线系好,拎起来不得不走的棋子,任其摆布还权当是命运指引。
出了医院,米菲在人潮涌动街头站了好久,看着人们行色匆匆,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就像她一样。
人在茫然的时候,往往尊重现实世界的选择,在每个十字路口,米菲都选择给绿灯的方向,本就没有目的随便走走就走出数公里,她还记得曾经在郑丹取得奖学金时,她一个人去最远的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冒着微微细雨走了几公里路,回到宿舍甚至连澡都没洗倒头便睡时的坦然。
心情不好可以用消耗体力来缓解,疲惫让人无暇顾及太多,那天她避开了与郑丹目光交织的尴尬,也隐去了不甘的心情,毕竟睡着的人梦里什么都有,哪怕是她并不在意的奖学金,也觉得一切都不太重要。
只是过去了几年而已,米菲觉得可能是走得太急,偶尔在十字路品停驻时,目光竟然有些许涣散。走路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在退,要停下时又觉得身边一切都在进,米菲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她觉得前面那个一米多高的垃圾箱会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手指已经伸出去想扶住时,却发现指尖落了空,心中觉得不好!这是她晕倒前的征兆,总以为眼前的事物很近,而实际很远,没触及到可靠的支撑,米菲脑海里好似过海繁花一般,又似人们所讲的走马灯。
一幕幕发生的,未发生的。
一桩桩现丰的,还有过去的。
琳琅满目往事如枝头的树叶,被风一吹沙沙作响久久不平……
米菲确实没有像记忆中那般跌落地上,她觉得有人扶住了自己,然后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急不缓又十分关切,“小兔子,你怎么了?”
这个声音,让走了一路的米菲头很重,重的抬不起来,却还是生生将眼泪砸落在地上!
刘阳稳稳的扶住了向空气不断伸手想抓住什么的米菲,她觉得米菲眼中似乎没有看到自己,只有淡淡的悲伤,这是一条米菲平常不怎么走的街道,准确的说她已经跟着米菲走过了七条街。
发现米菲没有目的,只是在十字路口的选择上,哪边有绿灯她就走向哪一边,一直跟到了这里发现米菲不太对劲。
体力上一直不算优秀的米菲,终于在快走速度的影响下,停下来时出现眩晕症状,这是她一直都有的毛病!刘阳有时不是很理解米菲,明明就吃了凉的东西生理期肚子痛的打滚,却还是在前一天狂吃冰淇淋;明明就连扎耳洞这种小事都会痛的晕倒,却还在献血的时候撸起了袖子;明明不擅长运动,却一难过就走了几公里来发泄坏心情!
听听音乐喝喝酒痛哭流涕不好嘛?找个人来安慰自己不好嘛!明明可以被人抱着举着的孩子,总把自己搞的像个苦行僧一样,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东、苦不堪言!!
被稳稳扶住的米菲终于抬起头,顶着一张惨白的脸露出个淡淡的微笑,“sun~~~”
听这个称呼,和这个糖度劲儿,刘阳就知道,不好!
“大姐,你是走了多远?看看你这脸色!你是走出心肌缺血了嘛?”刘阳语气充满责备,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扶走了米菲,又仔细的察看她浑身上下,怕她磕碰到哪里一样。
米菲想摇摇头,却发现头有点疼,“嗯?你小瞧我!”
刘阳觉得就米菲这股子倔强劲儿,不赶好绿茶!
太难哄了,心疼害特么说不出的劲儿真是让她有点烦躁!
“我想坐下歇一会,刚才可能是走的有点急!用力过猛!”米菲依旧用她那惨白的小脸和刘阳解释着。
刘阳扭过头,懒得跟她废话,单手担着米菲的手肘,将人带到马路侧面的一处长椅上,“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甜水?”这是米菲常常说的所有饮料统称,“甜水”!
米菲将头会展的仰躺在长椅背上,“好啊,想要杯拿铁!”
刘阳眸色一敛,“你?怎么了?”米菲很少会喝咖啡,就算她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最多也就是选择维他命类饮料,至少她认识米菲的这些年,她从不会主动喝咖啡,甚至有一次同学自己煮的咖啡特别香,米菲就趴在那杯子边上闻了许久,都不曾喝上一口。
依旧是仰躺的米菲笑道:“人是会变的嘛,比如说口味!”
咖啡的味道很浓,米菲浅浅的抿着,突然歪着头凝视刘阳,刘阳被她瞧的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
“我?你从医院出来我就跟着你了好不好!”刘阳翻了个白眼。
米菲低头抚摸着手中的咖啡杯,因为有杯套罩着,温热的杯子拿在手中还蛮舒服的,亦如刘阳,总是这样细心。
“我告诉钟琳不用跟着我的。”米菲像是喃喃自语。
“拜托!你告诉钟琳,又没告诉我!我干嘛……”刘阳抱怨着,发现米菲的目光再次转过来,无声且没有情绪,但却什么都了然。
“什么时候?”
“上次你救我受伤,或者更早……”在泰国的时候吧,刘阳身上的破绽许多,熟悉的人不难发现。
刘阳垂下眼眸,手指捏着咖啡杯,像是一个被当场揭穿的骗子,无地自容又无处躲藏,她的心底有些委屈,巧舌如簧的她连一句辩解的草稿都没打过。
风吹过长椅,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