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彻底关上,阻隔外界的一切,二人终于能缓口气。
秦落衣看一眼靠在墙上的司空千尘,问:“伤势如何?”
司空千尘摇摇头,“还死不了。”
“既是大难不死,那必有后福啊。“她幽幽想着,对上司空千尘双眼,在一瞬间,一切似回到了从前。
少时秦婧姝与李若灵一道入江湖,司空千尘是她们结交的第一个好友,也是挚友,秦婧姝与他更是志同道合,后来一人成为了从圣第一的琉璃仙子,一人做了那天下唯一的无妄琴仙。
“还真是有些像从前啊…”他感慨着,虽与秦落衣相认的早,可每每都是匆匆几面,如今生死关头,竟是有些少时闯荡江湖的感觉了。
秦落衣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的那个小徒弟,入了幽皇境了。”
司空千尘似是顿了一下,不过眼中却并未有喜色,蓦然开口,只是问:“应当,不是靠的琴吧。”
“…是,归云剑…”
“归云剑,”他点点头,“也是一把好剑。”
“人啊,终究是不能与天斗…”感慨着,他忽然咳嗽起来,秦落衣忙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再看自己的手时,已染上了一片绯红。
这是司空千尘的血,他伤的实在太重,而躲在这里,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你先休息一下。”交代完这一句,秦落衣便开始侦查起来。
而中原之内,有一封书信传到了衍月宗,落款乃是一个萧字。
底下人将信送到晏清羽手里时,他正在黎念笙修炼地界外踱步,看见落款一个萧字,他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拆开一看,也果然如他所料,这个萧,应当就是萧裴煜,而信上所言,楼兰之行变故已生,秦落衣被魔教的祭司抓走了。
“唉!”晏清羽气的抱怨一声,“秦落衣被魔教抓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驻在原地埋头苦想,可如今武林的局势也实在不利,且不说一直没有一位盟主的出现,晏家和归云宗都大势已去,而秦落衣的身份又不能明说,他急的焦头烂额,却在此时,洞口的石门打开了!
他惊站起来,却见黑暗中,黎念笙走了出来!
算上今日,他闭关也不过一月多。
“师弟…你?”晏清羽还有些心虚,毕竟他做了件不光彩的事。
黎念笙此刻却是无暇和他算这旧账,急问:“你方才说秦落衣被魔教抓走,她在哪儿?”
没想到还是为了秦落衣,但或许知晓他将那人看的有多重要,他只能回:“楼兰。”
“楼兰…”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是弥漫的狠意,他不再多说,御剑便离开了衍月宗。
“你的伤!”晏清羽追问着,却只能看见他决绝的背影,不过看他脸色,应当恢复了不少了吧…
……
殿宇中,花丛深处,听着祭司的述语,蓝铭熙只是静静的站着,他知道秦落衣在此,但他的本意,并不想在此处和她见面。
“殿下为何要顾虑?”祭司催促着,“我们若一直被秦婧姝牵着鼻子走,何时才能找到凤囚凰!殿下又何时才能继承大统?”
听着这些逼问,蓝铭熙并不觉得沉重,祭司说的对,他与秦落衣,终是要坦诚相见的,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垂下眼眸,应了句:“走吧。”
而石室内,司空千尘正在一边疗伤,秦落衣便在这石室内四处查看,若是老天有眼,说不定这处会有其他机关呢?
她四处看了看,好像这里只是一个简单的石室,唯有中央悬挂着一口棺材。
可那里面是什么?如果她打开了那口棺材,却放出了更可怕的东西,岂非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看了一眼在一旁打坐的司空千尘,默默叹了口气,反正这处石室也抵挡不了多久,司空千尘重伤在身,他们逃出去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既然如此,那便赌一把吧。
那石棺头尾被锁链吊着,她走到钉着锁链的那处,轻轻弹了一指,而后锁链崩断,“嘣!”的一声,石棺砸落,激起漫天的灰尘,可这口棺材却并没有碎。
这响动自然惊醒了司空千尘,于是他朝这处走来,秦落衣与他相视一眼,二人合力推开了棺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女尸,全身赤裸,却是满身贴着符文而全身赤裸的肌肤上,红色的符文被直接画在上面,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楼兰诡术么?”秦落衣疑惑着,仔细看着那画在身上的符文,是有些黯淡的红色,道:“这符文的红色如此黯淡,应当是很久了,为何尸身不曾腐烂?”
“是因为…”司空千尘忽然开口,可他语气中竟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是因为…血被放干净了…”
秦落衣听的云里雾里,她看向司空千尘,却见他盯着这女尸的眼神如此惊愕,惊愕之中又带着一丝愤痛,她不禁怀疑,难道司空千尘认识这个人?
而悲愤之下,司空千尘猛然吐出一口血,吓坏了秦落衣,这具尸体,是樱念雪啊!
果然如阴姬所言,被放干了血,身上那些咒文,想必就是阴姬用来炼化她的魂魄用的诡术。
“你怎么样?”
司空千尘没有回答她,眼中却已被泪水浸湿,是他的错,是他食言…
他从地上爬起来,秦落衣便扶着他,他摸索着来到棺材边,望着棺中之人,心中之痛不知是歉疚还是悔恨,他伸手撕掉了贴在樱念雪印堂的咒符。
“念雪…我来了…”
可惜,太晚了,晚了十年,是我害死了你,早知是如此,当年,还不如不给你希望,你就杀了我,去寻你自己的出路…
秦落衣不明白他口中的念雪是谁,却也从来未见过这样的司空千尘。
这时,石门外一阵骚动传来,看来这石门马上就要打开了。
秦落衣深吸一口气,为今,只有一计了,于是她开始聚精会神,这古城的另一个角落,萧裴煜腰间的水龙吟发出了剧烈的颤鸣,不过只有一下,再多了,她也做不到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是满头大汗,唇色发白,而此时,石门也在缓缓打开,希望萧裴煜能看见吧…
石门渐渐打开,外侧的光透过缝隙一点点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只看见一袭蓝衣,一位故人,一个她不想有过多纠缠的人,蓝铭熙!
大门彻底被打开,蓝铭熙站在第一个,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祭司,有宫凌悔,有林摧残,有阴姬,却独独没有那位圣子。
既然是蓝铭熙打开的,那只能更证实一点,他确有楼兰王室的血脉。
二人遥遥相对,相顾无言,秦落衣冷笑一声,率先打破了平静,冷冷道:“京城一别,却不曾想过,会在此处与王爷重逢。”
蓝铭熙垂下眸,他不想对秦落衣说什么狠话,可事态与他也是迫在眉睫,良久,他长叹一口气,似是有些心累,道:“你何苦要走到这一步,乖乖在本王身边做一个花间阁主不好么?”
秦落衣轻笑一声,孤傲却决然,道:“世上已无花间阁,就像这世上,本不该有秦落衣。”
字字犀利,字字诛心,蓝铭熙这才从她编织了十年的梦中惊醒,秦落衣,从未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过话,他再开口时,语气中竟还有一丝失望,“我真的以为,十年来,我已经将你驯服了。”
秦落衣苦笑一下,她几乎快忘了,她也曾真心感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可他却想要一只顺从于他的金丝雀,从一开始,他的目的便不单纯,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眸,温和了些许,对他露出最后一个真心的微笑,道:“伴君十载,终须一别…”
“你我从未开始,也不必有结束,今日是你打开了这道门,将我推上死路,你我从此,谁也不也欠谁了。”
你并非是真心救我,我却曾真心感谢你,一个花间阁,费上十年光阴,这救命一恩,也算是还清了…
她不管蓝铭熙听到这番话会是何种感想,只是顾自对身后的司空千尘道:“千尘,我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也不愿他们脏了我的剑,今日若是与你一起死在这里,你可悔?”
司空千尘此时也从悲痛中走出来,像回到少时,面对危难,他总是会说一句话,今日,也只是重复了那一句十年都没有再说出口的话:“莫逆之交,同生死,共患难,有何悔?”
二人并肩而站,光阴流淌间,似都回到了少时,而这一番话,宣战之意也太过明显。
“齐王殿下,请退吧。”
祭司的声音传来,蓝铭熙看着秦落衣,久久不能释怀,却只停留了片刻,将身后的杀伐留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