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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陌上剑师 > 第14章 山内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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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仲溪怔怔看着慕容卿的背影,一时间隐约有少年情怀在胸中涌动,似一年前那个美好的情愫泛起,可眼前却总是挥之不去雁落村那一夜的飞雪。

待到慕容卿纤瘦高挑的身影没入宅院,谷仲溪深深吸气,努力平复心境。

现下孙小玉和慕容卿皆挤在这个宅院里,虽然小玉的小屋是空着的,可自己也不便进入女子的屋内休息。

然而这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身子确实有些乏了。

谷仲溪轻叹口气,向坞堡深处走去。

烈家坞堡依山势而建,过了石墙后的场院,便是一道曲折的上山道,沿路屋舍鳞次栉比,倒有些镜湖山庄的味道。

镜湖山庄虽地处江东,用的却是毒宗苗疆惯用的竹制吊脚楼,这烈家坞堡,却结结实实都是司并两州之地常见的石砌房舍。

参天巨木下,石舍灰墙灰瓦,有种暗含威势的整肃感。

谷仲溪缘石阶而上,一言不发,身侧经过的烈家族人纷纷敬而远之,不多时,石舍渐渐零散稀疏,果木梯田却依着山势逐次铺开。

已然行至寒鸣岭后山,入目皆葱郁。

烈家坞堡所在之处,确实是太行山脉最易守难攻之所,只要遏住石墙山门,谅其千军万马也只能望山兴叹,更别说后山竟有大片的果林田地,即便山下被围,怕是也能支撑经年以上。

所以,在交代过烈吟冬后,谷仲溪丝毫不担心坞堡会被快速攻破。

走过果林梯田,再往上已然没了通路,重重巨岩直插天际,岩缝之中有山涧倾泻。

左右无人,谷仲溪轻运内息,直上半空,飞过数丈如剑一般的山壁,稳稳落在寒鸣岭最高处,一览众山小。

莽莽太行,重峦叠嶂,翠色如海,苍空无云。

峰顶有一眼泉水,形成一处浅浅的小潭,一块巨岩恰在潭边,顶有巨木荫庇。

谷仲溪在巨岩上盘膝而坐,树影斑驳,山下人皆如蚁,举目可望天际。

呼吸吐纳,逍遥如天地微尘。

很快便入了定。

太行以东二百五十里,魏郡黎阳城外。

城门已破,长刀在烈阳下闪着血光,铁骑的铠甲泛着浓重的黑。

身宽如虎的虬髯大汉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城墙上几乎单方面的屠杀,身侧另有一副将跟随,面上满是笑意。

“那个司马越屡屡差遣这些弱旅前来阻击,究竟安的什么心?”

石勒按着长刀低声道。

即便面对大胜,这员驰骋司冀两州的羯族大将也丝毫不见喜悦。

“回将军,这……小的实不知,不过先前的赦亭、田禋,以及今日守黎阳的冉隆,虽领官身,却无官兵,世人皆称之为乞活军,这些人说是弱旅,倒不如说是山匪,没了故地,四处劫掠食谷罢了。”

副将显然是久随石勒出生入死之人,言语轻松,倒是没有多少对主将的畏惧感。

“如此说来,我们消灭这些人,于晋人而言,还是好事?”

“哈哈或许吧,反正自将军下令不得侵扰百姓之后,魏郡生民皆感恩戴德,如今又击溃数支侵扰乡民的乞活军,更是尊将军为天王。”

石勒微微皱眉,摆了摆手:“这都是陛下洪恩,与我无甚关系,天王什么的,以后莫再提了。”

副将微微一怔,恭敬道:“是。”

不远处,一骑自城内飞来。

“报!!将军,敌首冉隆、冉襄皆被斩了,敌人仅余一队残兵,正从东门逃窜,即将渡河,是否追击?”

石勒微微颔首,沉声道:“穷寇莫追,传令下去,入城不得侵扰民众,就地整肃全军,准备北上。”

“是!”

待校骑远去,副将问道:“北上?将军不打算和楚王合兵一处吗?”

石勒轻拉缰绳,驱马缓行,淡淡道:“不。”

“可楚王正与刘琨在太行对峙,依照楚王令,将军……”

石勒猝然回头,瞥了一眼副将,似有些杀气,唬得副将直接把下半截话咽了回去。

“听说他的军机图被飞贼盗走了,若我此时再按图前去与他汇合,岂不是自投罗网?”

副将哑然。

石勒淡淡摇了摇头:“你呀,骁勇有余,智谋尚浅,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他刘聪自己被飞贼趁虚而入,我断断不能自入虎口,此一节,我相信陛下也能理解。”

副将汗颜:“小的惭愧,将军……果然是智勇双全,韩信在世啊!”

石勒摆了摆手:“当今世人只将苟曦比作白衣韩信,我可不敢自比。先年跟随汲桑攻略诸地,却被苟曦接连击败,连我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话说回来,晋人多习兵法,善谋者众,我们羯人只知冲杀,若是能觅一些晋人替我出谋划策就好了。”

“将军说的是。既然将军不去太行,此番北上,倒不如趁如今民心归附,笼络些晋人士子,充当谋士,也算人尽其用。”

石勒略略点头:“可行,就交于你去办吧。”

说话间,城门内的厮杀已经结束,遍地皆是晋人尸首,看不见几个匈奴兵甲。

城门已然大开,极目处,匈奴兵长驱直入。

“去!”

石勒猛夹马腹,两骑一前一后飞奔入城。

黎阳东门外,河滩对岸,数名兵士簇拥着一名少年,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眼看城内匈奴人没有渡河追击的意思,一名兵士仰天叩首:“苍天开眼呐!”

少年却一声不吭,手中握着一柄断剑,满目愤恨。

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兵士道:“如今军不成军,所剩无几,少主,接下来作何打算?”

少年淡淡瞥了一眼兵士:“杨叔以为呢?”

老兵长叹一口气:“少主身份高贵,不比我们这些贱民,不如去投司马越,这一仗咱们是替他打的,不论怎样总得将少主收留下来吧。”

少年冷冷哼了一声,抬手指向残破不堪的黎阳城:“我的父亲、叔父均殁于此,杀他们的虽是匈奴人,可将他们送上这死地的,难道不是司马越吗?若我此时去投他,他非但不会重视我,反而只会将我当做奴隶一样!”

老兵闻言一怔,点头喃喃道:“少主说的是,可凭我们现在这点人,进无力与北蛮作战,退也没什么好的去处,再无安身之所了呀。”

少年沉吟片刻道:“石勒既然夺了黎阳,魏郡诸地皆归刘渊,接下来,这石勒要么往太行与刘聪合兵一处,要么往北继续劫掠冀州,我们要想活命,恐怕只有往南。”

“往南?去兖州吗?”

少年郑重点头:“杨叔,劳你先行一步,去陈留郡,乞活帅陈午将军与我父亲有故,只与他说侄儿冉瞻带百余壮士相投,若他不允,及时回报我,切莫害了兄长们。”

“好!”

黎阳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回太行,石勒的动向也有骁骑快速报于刘聪,然而正如石勒所料,刘聪根本无力去管,只顾点兵点将,欲尽快追回那份失窃的军机图。

夜袭过后,烈家人人自危。

自清晨至晌午,自晌午至日暮,烈家坞堡上下皆在奔忙,这一忙就忙了三日。

青壮年男子伐净了石墙外的山林,甚至放了一把火,连带丛生的灌木一并烧净,直接烧出四里地的空阔之所。

巨大的林木送进窄窄的甬道,在场院中被工匠们依图加工,已然初具形状。

女人们躬身耕作,日夜编织,只为做些轻便的护甲,好在大战之时护住男人的性命。

老人们却很少见,包括烈惊鸿在内,只在膳时偶尔出现,用孙小玉的话所说,定是躲在哪里想坏点子去了。

整个坞堡最清闲的人,怕是只有孙小玉和慕容卿。

本来慕容卿内息恢复,动了想离开坞堡的念头,可一方面知道谷仲溪在此处,心里有些许牵挂,另一方面也猜到山下不知有多少匈奴兵在等着自己,自然逼着自己打消了离开坞堡的想法。

只是,自那天早晨树下相见后,再无人见过谷仲溪。

孙小玉试着找了,没找到,甚至主动向烈吟冬开口询问,也没有得到答案。

“放心吧,如果真的有敌人来,他定会出现的,说不定又去看青娘子了。”

烈吟冬正在谷仲溪的宅院中可劲忙活,根本停不下来,只随口回了一句。

自从谷仲溪单独与其说过几句话,烈吟冬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此时用石碾子卖力地研磨着植物,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你这是做什么呢?”慕容卿好奇问道。

“做药粉呀!”烈吟冬喘着粗气。

“药粉?”

“是啊,谷大哥建议我精修一样本领,我想了想,可能不是习武这块料,还是行医来的更适合我。”

孙小玉一脸愕然地看着烈吟冬:“冬……哥哥,你不是之前对谷大哥一直很……”

烈吟冬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不是,是我不好,哪里有看舅兄不顺眼的道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更何况,他还特意教诲于我。”

“舅兄?”孙小玉更加不解。

边上看热闹的慕容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哈哈……”

烈吟冬没好气地瞥了眼慕容卿,感觉再一次受到冒犯,有些不悦道:“容娘子若是无事,可否请容娘子帮个忙?”

“哎!你怎么差卿姐姐做事呢!”孙小玉有些愠怒,烈吟冬刚刚攒起来的芝麻大点好感立即化为虚无。

“哈哈……没事,要帮什么,说吧。”慕容卿爽朗地摆摆手:“正巧我蛮无聊的。”

慕容卿答应下来,烈吟冬倒是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小心翼翼道:“我在按照方子制作治疗骨伤的药粉,就像容娘子前些日子的伤,流血外伤有金疮药可治,但骨折伤只能靠养。而且大战将至,总会有人骨折的,这药粉,总该用得上。”

慕容卿点点头道:“烈小公子说的没错,我这骨伤也没好透呢,前些日子遇着匈奴人,明显还是使不上多少力。”

烈吟冬似受了鼓励,开心道:“对呀对呀,只是我这方子有一味特别重要的药名叫石碎补,喜欢长在温暖阴湿的崖壁上,我倒是在后山有涧水的崖壁上见过这东西,但是我轻功很差……采不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慕容卿拍了拍烈吟冬的肩膀,拔腿就要往后山走。

“诶诶卿姐姐,你知道那石碎补长什么样子不?”孙小玉追在后面唤了一句。

慕容卿的步伐戛然而止,回身有些尴尬道:“还真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