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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有八年,岁在六月望日,水梁山下,泗水县东北面山坳处,有一村名曰陈家村。

村口高挑一面大旗,上书斗大的“陈”字,在烈烈夏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宣示着村落的独特存在。

彼时,天下局势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却在表面上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宛如隐匿于荒野的群狼,暗中窥视着猎物,蓄势待发,只等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这日,本应是寻常的一天,日光洒在村落,一切依循着往昔的节奏。然而,眼尖的村民却瞥见山道那头,有一道奔急而来的虚影,细看之下,约摸十余名骑士,正策马疾驰。负责放哨的村民见状,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敲响立在村头的警钟。

陈家村内,共有十几户人家,人口五十有余。村民世代以锻铁为业,手艺精湛,独具匠心。北面私运而来的生铁,经他们分批分量,投入水梁山不同工匠之手,经千锤百炼,最终幻化为各式各样的防具与兵器。

这些器物,一部分在本地售卖,满足周边需求;一部分则成批运往海外,远销异国他乡。

洋人虽善用火枪,却对中原冷兵器情有独钟。究其缘由,乃中原独特的锻造手法与手工技巧,让兵器在品质上独具优势。

在海外战场上,火枪大炮对射之后,便是近身白刃战。此时,从中原购置的兵器,往往能助他们在同等装备条件下,占据最大优势。故而,每年出口外洋的铁矿与兵器,数量颇为可观。

陈家村平日里专心经营锻铁营生,从不涉足水梁山中各方势力的纷争。但作为一方村落的领导者,对于外界消息,仍颇为上心。泗水县近来局势愈发紧张,官府与当地水匪、山贼、马匪之间的争斗已到白热化阶段。

只是,商户中不乏唯利是图之辈,甘愿充当贼寇内应,如此一来,官府败退似成定局。村民们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思忖,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官府再如何折腾,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贼寇与商户勾结,其势已成,官府难有胜算。

就在这般平静与观望中,这天清晨,变故陡生。夏日的酷热与干燥笼罩大地,沉重的马蹄声踏破宁静,十余名骑士风驰电掣般冲进村口。村民们早已闻声聚集,手中皆持兵器,神色谨慎而警惕,严阵以待这些不速之客。

骑士之中,为首的是一名女骑,英姿飒爽,气宇不凡。众人纷纷勒马停住,唯有她轻扯缰绳,往前走出几步,高声问道:“你们陈家村,何人能当家作主?”

一时之间,四下寂静无声。片刻后,村民中站出一位中年人,他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四肢壮硕,手中握着一根粗重的铁棍,宛如半截铁塔。

他大步走出人群,将铁棍重重立在地上,声若洪钟:“我乃陈山,为村里人公认的领头。不知各位到此,所为何事?”

面对眼前这群来意不明之人,陈山心中难免有些畏惧。再看那领头的女子,观其样貌气质,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只见那女子翻身下马,此人正是李幼白,她眯起双眼,露出和善的笑容:“那我便尊称您一声陈头领。我叫小白,想必我的名字,您也曾听闻。”

“如雷贯耳。”陈山微微点头,暗中用力握紧手中铁棍,心中暗自盘算,自己与这女子相距不过十几步,以自己斩铁流四品的境界,若突然出手,能否将其一击毙命?然而,此念头刚一闪现,便被他强行掐灭。

倒不是畏惧自己不敌对方,陈家村中,除去老弱妇孺,会使枪的便有二十余人,且村子里的布局站位皆经过精心设计。

对方不过十余人,两轮齐射之下,定能将其杀得片甲不留。只是,这女子背后的主家已与官府达成合作,此番派她前来,必定有所图谋,还是先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这般想着,陈山便邀请李幼白入村就座。

村子里木棚众多,棚下架着各式各样的火炉。梅雨季节过后,夏日乃至冬季的三个季节,皆是锻铁的黄金时期。

此时,早晨的炉火刚刚升起,尚未开始劳作,李幼白却不合时宜地到来。村民们不敢掉以轻心,见陈山与李幼白坐下后,并未离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二人,以防这外乡人突然发难。

木棚之下,虽无阴凉之感,却也比暴晒在烈日下要好许多。陈山取来两杯井水,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斟酌片刻后说道:“我们都是乡下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小白姑娘若有何事,还望长话短说。能办到的,我们定当竭尽全力;若是力不能及,也望姑娘和您身后的人莫要怪罪。”

“陈头领果然爽快!”李幼白赞叹一声,随即笑道,“陈头领想必听闻过泗水县之事。我家主子在县里开办厂房,既要建厂,又要招募人手,与苏县令携手合作。然而,本地商会却诸多刁难,百般阻挠。我家主子本不欲多生事端,奈何长此以往,势必影响生意。苏县令也曾多次出面劝说,欲整顿秩序,却收效甚微。”

说到此处,她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轻轻捏着水杯,柳眉微蹙,语气无奈:“如此看来,唯有一战。我家主子在中州家大业大,有的是钱财。

实不相瞒,像你们这些乡下百姓,怕是从未见识过城里的繁华。”说罢,李幼白拿起水杯,嫌弃地看了一眼,摇头叹道:“这般东西,我平日里连碰都不会碰。”

坐在对面的陈山,脸色瞬间变得尴尬难堪,一旁围观的村民们,脸上也都露出自卑之色。在乡下,年长之人对此或许感触不深,可此刻,他们身旁跟着不少孩子。

孩子们目光纯净,听着陌生人数落自己的家乡、亲人,而大人们却无人出声反驳,孩子们心中自是不好受。如此情形之下,在场的大人们又怎能不在意这些话语。

眼见时机成熟,李幼白话锋一转,笑眯眯道:“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陈头领莫要与我一介女流计较。此次前来,是为帮主子筹备生意。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我们急需可用的兵器,若有火枪,那便再好不过。价钱好商量,关键是要诚信为本。我家主子与官府合作,既是大商户,又能代表官府,苏县令亦是这个意思。”

陈山沉思片刻,面露难色,摇头说道:“小白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们陈家村虽有兵器,可皆是为其他商户定制,不能随意转卖。水梁山中,经营铁器生意的村子和门派不在少数,姑娘不妨去别处问问。”

李幼白笑意盈盈,轻声说道:“陈头领,您似乎没听明白。我要的,是即刻能用的兵器和火器。”

此话一出,陈山霍然起身,怒目而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小白姑娘,我们陈家村向来不与贼匪同流合污,一直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营生。您若要强人所难,我们陈家村也绝非任人拿捏之辈,真要动起手来,我们可不怕您!”

“当真?”李幼白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她手中原本稳稳握着的水杯,如同离弦之箭,从指尖瞬间弹射而出,直逼陈山面门。

陈山本就时刻保持警惕,反应极为迅速,当即张开五指,挡在面前。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水杯重重砸在他手心,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的面部肌肉猛地一阵抽搐,五官因痛苦而扭曲。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眼前那道小巧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陈山心中暗叫不好,本能地抬臂格挡。

然而,李幼白那凌厉的高鞭腿已如黑色闪电般袭来,由下至上,重重抽在他右臂肩头的肌肉上。

这一腿力道奇大,陈山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袭来,仿佛被一辆疾驰的马车迎面撞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进周边的摆架之中。

“哗啦”一声巨响,摆架瞬间被撞得粉碎,碎裂的木块四处飞溅,尚未打磨成型的兵器散落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陈山狼狈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上压着几块断裂的木块,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愕之色。

李幼白两招得手,收腿单掌按在桌上,发力一撑,双脚盘起,稳稳地坐在了木桌上。

她一只手压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与洁白的贝齿,眼睛直直地盯着十几步外倒地的陈山,调侃道:“陈头领,看来您也并非如您所言那般厉害呀!”

陈山挣扎着站起身来,此时,所有村民皆惊怒交加,纷纷拔刀举枪,迅速围拢到陈山身旁,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幼白,只要她稍有异动,便会即刻动手。

“敢问姑娘,是何境界?”陈山擦拭着嘴角溢出的血渍,喘息着问道。

此刻,他的整条右臂仍在微微颤抖,又麻又疼,心脏跳动剧烈,仿佛要冲出胸膛。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已多年未曾体验过。

“御体流五品震玄巅峰境。”李幼白如实相告。

她此刻所扮演的并非真正的自己,说出来也无妨。若能借此促成合作,自然再好不过。若非必要,她并不想大开杀戒,毕竟这些人在水梁山也算良民,实在没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怎么可能!”听到李幼白的回答,陈山不禁惊呼出声。

武者分三大流派,斩铁流最为容易入门,其次是合气,而御体流最难。内外同修,其难度无异于同时修炼斩铁流与合气,所耗费的时间与精力,不可估量。即便有各种灵丹妙药辅助,以眼前这小姑娘的年纪,也绝无可能达到五品境界。

若她所言属实,那么想要杀死她,斩铁流境界至少要在七品之上。而七品境界的高手,在江湖中已是大宗师级别,堪称门派掌门般的存在。放眼天下,能修炼到这般境界的人,寥寥无几。

结合平日听闻的各种传言,若她真的是御体流五品巅峰境,那她的开穴数量必定远超常人,甚至有可能是天下第一。

想到此处,陈山身上的疼痛瞬间被恐惧与惊骇所取代,冷汗从额头涔涔滚落,双腿发软。他狠狠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可能!您若真有这般境界,水梁山中贼子、奸诈商户众多,您为何不将他们杀个干净,又何必在此大费周章?”陈山咬牙切齿,满脸狐疑。

李幼白耸耸肩,轻笑道:“乡下人到底是乡下人,目光短浅。水梁山中的种种乱象,岂是简单的杀人就能解决的。与您多说也无用,您不会明白的。我只再问一遍,这些东西,您给还是不给?”

“给了您,我们陈家村今后如何生存?”陈山仍在苦苦坚持。

李幼白思索片刻,眼睛突然一亮:“带着你们的家当,去投奔苏县令吧。你们想想,这么多精良的兵器,足以充实官府兵库,苏县令定会热烈欢迎。若不给,我便强行夺取,到那时,你们可就再无退路了。”

“您这是在逼我们投诚!”陈山这才恍然大悟,惊声叫道。

李幼白打了个响指,笑道:“恭喜您,答对了。如此一来,苏县令必定会给予你们丰厚的回报,而且你们的兵器,也能助力官府提升战斗力,增加胜算,可谓一举两得。怎么样,考虑考虑与我们合作?”

陈山一时语塞,无言以对。眼前这小姑娘,每一句话听起来都轻松随意,可细细品味,却字字戳中要害。帮她,陈家村日后恐难安稳;不帮,没了这批货物,无法向商户交代,最终遭殃的还是自己。

陈山正内心纠结之时,身旁一位年轻村民小声问道:“陈大哥,这小娃娃武功当真如此厉害?”

陈山默默点头,神色凝重,语气生硬:“厉害至极。莫说我们陈家村,便是再来十个八个同样的村子,也绝非她一人的对手。”

“怎会如此?不是说武师也怕人多势众吗?”陈山的话,引得村民们一阵慌乱。他们在水梁山生活多年,见过诸多世面,那些江湖大侠,即便声名远扬,可一旦被众人围攻,往往施展不出武艺,背后再遭人暗放冷枪,不出一两个回合,便会命丧黄泉。此刻听陈山说得如此严重,众人不禁再次追问。

陈山长叹一声:“普通武者自然怕人多。可你们不会武功,又怎知,达到她那种境界的人,早已超凡脱俗,不能以常人视之。真要动手,杀我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敢再言语。事实正如李幼白所言,不给便抢,他们作为被动的一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改变不了,便只能妥协,以求苟且偷生。

无奈之下,陈山带着李幼白来到一间库房,命人打开库门。只见库房内,一个个灰土色的木箱堆积如山。陈山叫人搬出几个木箱,拉开箱盖,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支支短铳,铳身躺在干草之上,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这种短铳,工艺精良,数量稀少,却是最抢手的,是徐虎和段鹤年订购的货物。库房里还有普通长枪,成色虽不及这些,但拿货的商户在泗水县也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剩下的兵器,则是运往东州的,下个月便有人前来接应……”陈山指着仓库里琳琅满目的货柜,详细说道,言语之中,难掩担忧与不安。

李幼白拿起一把短铳,细细端详,铳身工艺精湛,无需引火便可击发。她心中暗自思忖,民间火器发展竟与朝廷相差无几,想必是朝廷火器营保密工作有所疏漏,致使技术外流。

她将短铳放回木箱,伸手轻拍陈山肩头,眯眼笑道:“好说好说。这批货若能顺利送到苏县令手中,今后咱们便是过命的交情。谁敢动你,便是动苏县令,动范大东家,也就是动我。我们定不会轻饶!”

不管李幼白所言是真是假,陈山听后,心中倒是宽慰了许多。至少目前看来,官府这边有如此武道高强之人坐镇,自保能力想必不差。

从陈家村离开后,一名死士策马跟上李幼白,问道:“白姑娘,您就不怕那陈山将计就计,与外人串通一气?”

李幼白目光直视前方,神色淡然:“下棋之人,向来不会在意棋子的安危。若连棋子的安危都要担忧,又何谈掌控棋局?陈山若不傻,自会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或许会耍些心眼,可最终的后果,无人会为他承担。所以,为了自身考虑,他至少不会里应外合。”

“姑娘所言极是。”

李幼白不再多言,她环顾四周连绵的山脉,吩咐道:“我们打掉了县里往外派出的信使和眼线。如今正是帮苏小姐积攒实力的大好时机,多去几个村子,招募人手,抢夺装备。往后时间紧迫,不必再这般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