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程苋秋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学校上晚修。她推开门，看到对面池家紧闭的门。本来这个时候，是她和池砚一块去上学的。她一个人骑上单车，奔着傍晚的晚霞而去。她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她不能因为池砚的离开而停止步伐。曾经，池砚是她努力的动力，而现在，池砚离开了，能够成为她努力的动力的，只有自己了。
程苋秋是在池砚离开后，才突然明白这点的。可能是从前太依赖池砚，所以好像所有源动力都来自于他。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为自己努力的呢？可能是坚定地选文科的时候，也可能是走美术生这条路的时候，也可能放弃去北京的时候。以前，她一直都在追寻池砚的脚步，说实在话，程苋秋觉得，这是十分辛苦的一件事。池砚是何等的学神，她怎么可能追得上？她只是努力的缩小他们之间的差距，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差劲。她曾经因为离池砚越来越遥远而感到害怕。
但对于现在的程苋秋来说，她好像更在乎自己了。她开始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而不是为了，和池砚一起的未来而努力。她选择了国美，选择了一个适合自己的学校，选择了属于自己的未来。所以，还差最后临门一脚了，她不能放弃。如果成长的代价是失去池砚，那程苋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做到了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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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程苋秋的未来，注定是要离池砚越来越远。
那么，这样的未来，或许是她亲手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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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成长是把熟悉的大家都推得远远的。
这么看来，高考，仿佛一场盛大的离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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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教室，大家都跑了过来，“程苋秋，你可回来了。”徐子杰拍了拍程苋秋的肩膀。“是啊。我也要回到你们痛苦的生活中了。”程苋秋把自己的书箱推回自己座位。许清绾陪她去办公室领了复习资料和书本回来。
因为到了高三，老师们担心两个人同桌互相影响，于是级长统一下发指令，全部单人单桌，不允许上课交头接耳。林央主动调到了最前面的位置坐着。程苋秋因为是半路回来的，桌子也只有在最后一排了。林央回到教室，看到最后一排，程苋秋正站在那整理成山一样的复习资料。他走过去，把一瓶可乐递给她，“好久不见。”程苋秋转头看着林央，他比去年那时，好像更稳重了，少了点她走之前印象中的痞子气。“好久不见。我的旧同桌。”她笑笑。林央揉揉她的头发，“池砚虽然不在，但是有我罩着你。别担心啊。”“没事。我一个人也行的。又不是没了池砚活不了了。我才不是那种人好吧。快回去复习吧。待会听说有文综考试。”程苋秋推着林央回去。
给程苋秋当头一棒的，莫过于晚修的文综考试。老师说，虽然她刚回来，但是也可以做做模拟题感受一下文综的难度。于是乎，她开始凭着自己高一高二的记忆硬着头皮做题。集训的时候，她其实很少花时间在文化课上，现在只能是吃老本了。
“时间到了。别写了。”老师提醒到。
程苋秋的答题卡还没涂完，地理大题许多都不会，纯在凭猜想乱写。政治大题，文化部分是她唯一有把握的，经济题完全不会，哲学哲学大题记错了理论，完全跑题。历史，她连选择题都纠结了许久，大题更是难写。总而言之，是她已经尽力写了，但还是没写完题目。时间完全不够。她才意识到，文综时间是这么紧张。
考完后，老师把选择题答案放了出来。程苋秋一对，发现错的惨不忍睹。
第一次文综考试，试卷没写完，选择题错一堆，大题还不会写。
下了晚修。程苋秋挽着许清绾的手臂吐槽着，“天呐，原来文综题这么难。我严重怀疑我不是个文科生。”许清绾笑笑，“是这样的。你第一次考嘛。很正常。我们第一次练文综也都这样。别担心。我把我的笔记借给你。”“你好好啊。清绾。我简直不敢想象，我要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学完你们一年学的东西。”程苋秋叹了口气。
走到理科班那层，洛水和廖涵已经在那等着了。
“你回来啦。好久不见！”廖涵走过来对程苋秋说道。
“好久不见。”程苋秋笑着说。
洛水走了过来。“廖涵一听说，你回来了。就说要等你下楼一起回宿舍。走吧咱们。现在下课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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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苋秋，池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廖涵小声问道。
“嗯。我一回家就知道了。放心。我没事。你看，我还和你们有说有笑呢。池砚算个啥。我才没把他放心上。他走就走呗，和我没啥关系。我就当，少了个好朋友罢了。你们别担心我啦。”程苋秋说出那句，“就当，少了个好朋友罢了。”的时候，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她想，自己可真的学会撒谎了。“没事。没了他，你还有我们嘛。对吧。”洛水补充道。
“是啊。我有你们。”
程苋秋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遇到了一群好伙伴。她们在她难受的时候，会安慰她，会在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笑。失去了池砚，固然可惜，但她不觉得自己因此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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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的日子是枯燥的，每天早上，清绾总是宿舍里第一个起床的，那时是五点半。她起来后再去叫醒程苋秋，两个人小小声地洗漱完出门，到宿舍大门口，在这里，她们会遇到廖涵，于是三个人一边等待舍监开门，一边复习。三月的清晨已经是空气清新的，天也亮起来了。小鸟在喳喳叫。天空还有飞机飞过留下的长长的划痕。
六点宿舍开门了，廖涵选择直接回教室，而程苋秋和许清绾则冲去饭堂排队打早餐，周一永远是雷打不动的猪肠粉，周二永远是汤面，每周都会有的西多士，每周都会有的糯米鸡。程苋秋依旧怀恋的是一中的饭堂，画室的虽然也不错，但不是一个地方的口味，也吃不习惯。
快速吃完早餐，程苋秋会去只有她一个人的教学楼的一个小角落复习。等到要早读的时候再回教室。这时候老师已经在教室外转来转去了，看着谁慢悠悠地回来。程苋秋这个时候就很担心老师误会她磨磨蹭蹭才回教室的，于是总是假装走的很着急，并且特意把书本抱在怀里，显示出她真的有在认真复习。
因为起得太早，程苋秋总会在早读的时候打瞌睡，不过语文早读的时候，要是有默写的话，就会好些，但是没有默写，那她必定打瞌睡。当然，她甚至在第一节课也会打瞌睡，不知道哪个老师把数学课放在第一节的，她严重觉得这个安排很不合理。数学繁冗的公式，复杂的几何题，老师写满黑板的推演过程，都让程苋秋摸不着头脑。一开始，她听得很认真，但不知道从哪步开始，她就听不懂了，于是就开始犯困。只有到了下课后的跑操的时候她才会清醒一点。
跑操是高三年级必不可少的一环。级长的口头禅，健康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一听到那熟悉的跑操音乐，程苋秋就感到回到学校很好，也很不好。集训的那么多个月，她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但是一听到跑操的节奏感的音乐，她就立马打起了精神。好像，这种打鸡血的音乐对赶走她的瞌睡虫很有效。
跑完操，级长总是要啰嗦几句。大家又匆匆赶回教室准备下一节课的复习。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家跑完操就会把外套脱了下来，穿着短袖。程苋秋却好像总是在季节温度变化上慢别人一拍。她仍然穿着校服外套，她觉得好像还没有热到要脱外套的程度。
老师总是发很多很多试卷，文科确实比较好赶一些，程苋秋连续背书背了一个月，基本过了次基础知识，刷题也顺了很多，但是高考题模拟题哪有那么容易，她还是错了很多。每周末的文综测验刚开始压根写不完，写到手酸也写不完。第一次战败的情况在后几周仍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中午做完小测，吃完午饭，回到宿舍和大家开开玩笑，大家又心照不宣地继续复习。高三有一个特权就是，午睡的时候可以复习。舍监也不会来催大家赶紧睡觉。程苋秋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程苋秋宿舍里很多人几乎都是一整个午休时间都在复习的，她这个人比较爱睡觉，复习了半个小时就困了，就心安理得地躺下睡觉了。等到打铃，又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回到教室，她实在是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走到半路，林央就会从背后吓她一跳。“撞到柱子啦。”程苋秋这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哪有。你又吓我。林央。”她撇撇嘴。林央就会塞给她一条咖啡。“喏。”
于是，程苋秋每天中午午休完回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咖啡。她特意去小卖部买了浓度最高的咖啡。一开始，咖啡对她的效力很大，她愣是一下午都不困了。于是为了缓解早晨第一节课就犯困的情况，她也在早上开始喝咖啡。这样久了，咖啡渐渐就对她不起效力了。程苋秋时常和林央感叹，自己已经把咖啡都喝没用了。
后来午休的时候，程苋秋觉得自己太懒了，强迫自己午休只睡半个小时，其实这半个小时几乎都没睡着，宿舍里总是会有人起来上厕所，有些人会起来洗澡洗头。对没错，中午洗头洗澡，因为这样节省时间。下午放学后，大家吃完饭就会直接回教室复习。所以程苋秋中午午休变成只是眯着眼养神了。她想，等高考完后，要睡他个三天三夜。把这几个月的缺觉都补回来。
下午的课几乎都是文综的课，程苋秋喜欢学历史，她没想到自己的历史是最快赶上大家的进度的。而地理，这个文科中的理科，她依旧是半吊子水平。她想，自己果然是个正宗的文科生，是学不来一点偏理科性的东西的。而政治，她讨厌政治，因为背的东西最多，每天背得都要舌头打结了。
程苋秋最喜欢周五的下午，因为周五下午会有一节体育课。高三的体育课是最轻松的，做了热身运动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大家一两群围在一起看书复习，一些去跑步打篮球，一些在跑道上散步。程苋秋和许清绾则是最后那一项。程苋秋觉得进入真正复习备考的状态后，去散步成为了她最奢侈的放松活动了。哪怕时间很短，但也很舒服。可以完全抛开书本，不用去想那题解析几何怎么做，不用想人民民主专政的涵义，不用想十月革命对中国的影响，不用去想时区转化地球自转不用想那些文言文词汇，就那样放空大脑。
迎面的风也是清爽的，还没有盛夏的燥热。
程苋秋买了罐冰可乐递给刚打完篮球的林央，两个人相视而笑。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她与林央的交流很少，自己一直都是在闷着复习，很少去闲聊，两个人离得也远，互送冰可乐成为了他们少有的交流方式。他拿到，两个人相视而笑。是鼓励，是支持，是陪伴。大家心里清楚。
每周五的下午放学也会早一点，五点半就会放学，照以往都是五点五十才放学的。由于放学早，程苋秋就会和洛水、清绾三个人总会去操场散散步，廖涵由于要回家照顾家里，每周五都要回家一趟。大家对于她的事都心照不宣地表示不知。
她们会去操场慢慢悠悠地走走，操场也有跑步的同学。大多带着耳机跑步。许清绾说，这些跑步的同学好有毅力，洛水说，她现在看到别人跑步就想吐。她们会一起讨论这一周的题多难，一起讨论上课多么容易犯困等等，还会去小卖部买可乐，买雪糕，落日就这样洒在她们蓝白的校服上，好像那么一瞬间，高三也不再是痛苦的了。
下了晚修，程苋秋和许清绾总是班上较快的人，她们冲回宿舍洗澡洗头洗衣服，不然有可能在打铃前还没弄完。好几次都是在舍友的掩护下，才没被舍监发现。关了灯，宿舍里只有外面路灯的光亮。程苋秋已经拉上了蚊帐。临近夏天，蚊子也多了。
舍监最后一次检查完是十点半左右。这时候就会有人起来拿着书去浴室或者厕所复习。程苋秋实在没精神去复习了。她太佩服宿舍的同学了，从早读学到晚修就算了，居然还能继续开夜车，她总是在想，她们难道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失眠好像从集训那时开始就变成了她的常态了。她努力让自己睡着，但数羊，数饺子，她都试过了。毫无办法。而回忆总是在这个少有的空闲的时候溜进她的大脑。她时不时会想起，和池砚一起的日子。她努力把有关池砚的事情从脑海里推开，但总是失败告终。她总是带着对池砚的记忆睡着。于是，她学会了让自己能够睡着的办法了。那就是一躺下床就开始去回忆池砚的事情。可能是给他画肖像，可能是他送她去画室，可能是和他拌嘴......程苋秋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忙碌起来就不会有时间去悲伤池砚的离开，可当发现自己可以靠着回忆池砚睡着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池砚的离开。
醒来，又是新的一天。班长把那个写着距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的小黑板写上了新的数字，比昨天，又更接近高考了。
高三的备考日子是枯燥的。每天都是重复的内容，程苋秋每天在自己的计划本上划掉一个个待完成事项。
无数次的考试，小到每周的周测，大到全市全省几省模考。无数次排名，小到每科排名，大到年全省全市排名，细致极了。程苋秋从班级倒数慢慢地一点点进步，每次就那么几名，但也在进步。她喜欢这种进步的感觉。因为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回报。经历了集训那段的心态磨炼，她觉得自己坚强了不少。时间越来越少，班上的气氛就越来越压抑。有人因为受不了请假回家了，有人好几次找老师谈心，程苋秋周围也是各种低气压。清绾最近的模考都考得不好，有几次都掉到年级一百多了。就算考的好，也徘徊在年级七八十多，她也一次次和程苋秋反思自己。为什么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备考的时候，最容易崩的是心态。
程苋秋总是积极的那一方，至少面对好朋友，她是。
出了成绩，她会找许清绾一起分析自己为什么这次没考好，哪里丢了不该丢的分，哪里的知识点还薄弱。要拉着许清绾一起走。
这是程苋秋当时最简单的想法，不能让清绾一个人那样沉溺于自我怀疑之中。她深切体会了一个人会如何地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潭当中。她不想让清绾也这样。
“心态要稳住。我跟你说，我心态崩的时候，我就喜欢写下来。写下自己的反思啊，还要提高的地方这样的，你写到后面就会觉得，哦，我又满血复活了。然后又可以稳住继续复习了。”程苋秋安慰道。
程苋秋把要背的知识点过了一次又一次，把教材看了一次又一次，她熟悉到甚至可以被问到哪个知识点，立马就可以想到那页的图像。把高考真题卷做了一次又一次，卷子上各种颜色的分析纠错写满了一整张试卷，笔记本买了一个又一个。
每个人的高三，过的都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