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走,就留下来陪你。”时南笙这次很温柔的捏了捏许冉的小脸。
最终时南笙还是坐下了,就这么静静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妮子。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病房内瞬间寂静一片。
许冉靠坐在床头,双腿蜷缩,手臂抱着膝盖,两眼无神地盯着被子发呆。
半晌过后。
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我想回家。”许冉微偏过头看向时南笙。
时南笙从坐下开始,目光就没挪开过,直到小妮子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交叠缠绕,他依然是神情淡漠的没有任何表情。
“好。”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喉结骨上下滚动,“我送你回家。”
闻言。
许冉抬了抬眼皮,瞳孔幽深,眸光稀碎,“我说的不是我家。”
只半秒钟,坐在椅子上的人站起来。
“好。”时南笙垂着眼睑瞧许冉,依旧惜字如金。
然后许冉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跟着时南笙出了医院。
谁都没说,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因为这是许冉要求的。
……
从医院离开的路上,许冉还是一句话不说。
今天的她很安静,过于安静的她有些不同寻常。
抵达公寓后,电梯停靠在指定楼层,两人一并走出电梯。
许冉站在自家门口,伴随着机械音提示,手握门把一扭,门开了。
侧身之际,反手一捞,时南笙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扯着衣领往前拽。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摔在门栏上。
一时之间,许冉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揪着时南笙的衣领往沙发上拽。
当看到时南笙跌坐在沙发上一脸错愕,许冉呼呼大喘两口气。
时南笙瘫靠在沙发上,愣愣地注视着许冉。
许冉双手叉腰,气息忽上忽下,垂下的眼睫毛时而煽动。
两人面面相觑。
还没等时南笙开口,许冉猛身上前,再次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
脸对脸,之间相差三公分。
“为什么?”两只浑圆的杏眼瞪得贼大,嫩红的樱唇一张一合,“为什么要装?!”
“……”什么意思?
时南笙显然被这猝不及防地举动搞愣了,许冉今天无比反常。
刚说的话虽平淡,但字字句句中都透露着情绪的宣泄与不甘。
*
医院这边,一大早拎着早餐到达病房的姜雾谙,看着病房内空空如也。
起先一愣,以为走错了病房。
退出去再次确认无误,又推开门,病房内依旧空无一人。
她眨巴两下眼睛,后知后觉才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why?!
关机了?
姜雾谙有些慌了,急忙跑到护士站前台询问,经核实,并未有该病房病人的退房出院记录。
也就是说,好端端的人不见了!
不翼而飞了?!
刚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而一想,昨晚时南笙守夜。
紧接着又快速翻找通讯录,然而拨出去的电话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
时南笙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在响,他斜眸瞥一眼不予理会,继而又抬眼对上许冉那双怒而漂亮的眸子。
“冉宝……”时南笙唇齿相依碰撞,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你一早就认出我了,从我转学来第一眼你就知道我是谁。”深吸一口气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失忆,还帮着哥哥一起瞒我,对吗?”
其实她昨晚就醒了,是被噩梦般的记忆吓醒的。
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时南笙趴在床边,她就静静躺着没动,大脑一直翻搅着记忆深处。
一帧帧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里游走重叠。
就是那个破烂的沙发,四年了,她依然记忆犹新。
当看到烂沙发那一刻,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鲤鱼跃龙门般,不断涌进大脑。
所有的鱼儿像是疯一般,想要冲破最后那道保护屏。
她就这样躺在病床上,悄悄睁着眼望向窗外的明月,
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在梦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仿佛幻灯片,反复在脑子里回放。
一遍又一遍,噩梦的深渊似乎要将她压死,胸口又闷又疼。
这次,她彻彻底底看清楚了,那个一直在记忆中被困扰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时南笙神色黯淡,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阴郁。
喉结骨上下滚动,“冉宝,你……都想起来了?”
磁性的嗓音一阵又一阵敲打着许冉的心门,柔声软语,前所未有的温柔。
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他们小时候。
“是,但也不全是。”许冉这次很如实的回答。
她的确想起来很多,但……
至于那些人她只记得背影,长什么样子完全没印象。
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有一抹很熟悉的身影站在角落。
揪着时南笙的衣领始终没撒手,被揪着的人也很配合的没动作。
许冉默默垂眼低头,疏密卷翘的睫毛遮挡住她眼底的情绪。
默了几分钟。
时南笙感觉揪着他的那只小手似在颤抖,随着视线上移,小妮子的肩膀也开始不停抖动。
随着一声抽泣,啪嗒,一滴热泪滴落在时南笙的手背上。
刹那间,滚烫的触感如浪潮击打在礁石上。
仅小小一滴,竟仿佛一把刀刺进心口,戳进肺里那般刺痛难忍。
一时间,时南笙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撕裂开,又闷又疼。
继而伸手捏住许冉白嫩的下巴抬起。
小妮子大大的杏眼红莹莹的,眼眶内盛满泪珠,如晶莹剔透般的珍珠夺眶而出。
泪水悄然布满脸颊,看到这一幕,时南笙彻底忍耐不住心口得刺痛,仿佛无数根银针想要戳穿他的心脏。
他轻轻地用指腹抹着小妮子脸颊上的泪珠,眉眼间拧着苦涩,眼底尽是疼惜和难受。
许冉心头涌上一股恼意,抬手打掉时南笙为她擦眼泪的手。
“你明明一开始就认识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情绪越来越激动,几近崩溃到吼出来,
“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宁可自己受折磨也不愿忘记你,甘愿陷入记忆闭环的痛苦也不想将你从我的记忆里抹去。”
“我无数次跌入深渊,又一次次被你仅存的那点记忆拉回。”
“就这样循环往复的度过了三年,直到第四年,哥哥找心理催眠师试图将你从我的记忆中抹除。”
“也是我凭借那点顽固抵抗,可最终,你还是被随着那件事情淹没进我的记忆深渊。”
许冉越说越难受,哭的更是稀里哗啦,眼泪就如同崩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外掉。
“可你呢?你就这么狠心看着我将你只当成一个普通的同桌。”
“被迫害前,我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撕心裂肺哭喊着你的名字,怎么也找不到你。”
“现在你好不容易站在我面前,你却只当陌生人。”
越说越委屈,只感觉此刻内心长久压抑的情绪,全部倾泻倒出。
(下面的文字额外加上的,并没有占用正文字数,因为前面也提到记忆闭环,所以在此解释一下。)
毕竟因刺激选择性遗忘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那些记忆还是会被记起来。
这也就导致了许冉每隔段时间就会病情复发的根本原因,只能通过催眠掩盖疗法。
为什么每次在许冉复发的时候对她进行催眠没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那是因为在阿南这个人的名字记忆影响下,以及病情复发时的情绪不稳定,导致她潜意识对心理催眠治疗进行抗拒。
那时的她在跟自己做斗争,她因这个人多次复发而痛苦,也因不想忘记这个名字,而跟催眠治疗进行意识抗争。
多次尝试成功,是在许冉复发时,试着暂时用催眠意识掩盖住她痛苦不堪的记忆。
但并不代表她就忘记阿南这个名字,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将形成闭环。
随着闭环的转动,也就造成了在固定的时间节点复发恢复记忆,闭环有最危险的一端,也有最安全的一端。
安全与危险的两端连接,形成闭环,当她的记忆闭环达到最安全的一端,也就意味着下一次危险的到来。
当她即将彻底淡化阿南那个名字时,也就意味着会随着名字记忆的遗忘而彻底忘记那件事。
但正因为她的意识在互相打架,所以才形成了记忆闭环,当她潜意识要彻底忘记时,闭环就开始转动,记忆就会随之被刺激而导致病情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