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脸颊消瘦,嘴巴很小,耳朵却大。
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道袍,头顶混元巾。
这身打扮放在龙虎山脚下的鹰檀,过往行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男人,看着不修边幅,但是对小道长却笑脸相迎,很是客气。
此时,小道手中拿着的,是一块白玉八卦腰佩。
白玉有些发青乌,八棱形,其上有极其精练的刻痕,一刀一画,雕出八卦图案。
表面除了厚重的包浆,还有污垢,好几道刻痕中,都已经被污渍填满。
但就是这样一块不起眼的玉八卦,却配了一串金黄刺目的崭新流苏。
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小道士似乎很中意这块腰佩,拿在手里始终不舍的放下。
他长得虽然算不上俊秀,但那双眼睛却是清澈明亮,带着股子机灵劲。
“老板,还能再便宜点吗?”
下了山,他对人的称呼也不再拘泥于施主或是善福寿。
中年老板苦笑:“小道长,再低了,我收都收不来啊,就这个价格,我还搭给你一条流苏呢。”
小道士抿抿嘴,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将腰佩放回了摊位。
忽然,一只胳膊从他旁边伸出,将腰佩一把拿起。
“怎么卖?”陈瀚开口问道。
老板一愣,或许听出是外地口音,又背着大包,一看就是游客。
撑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八,“八百。”
听到这个报价,小道士愣了一下,似乎想说句什么。
但被中年老板瞪了一眼后,怏怏的闭了嘴。
陈瀚二话不说,直接扫码,付款成功。
晃了晃手机后,拿着腰佩走人。
谁知道刚走出去没多远,忽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袖子。
回头一瞧,是刚刚的小道士跟了上来。
“有事儿?”
小道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许是山上待久了,带着些羞赧。
最终鼓起勇气开口道:“刚刚那个人,卖给我只要一百五,你买贵了。”
陈瀚一愣,旋即明白了,这小道是好意提醒自己来的。
这倒让他对小道士生出些许好感,语气也不再拒人千里之外。
“你是龙虎山上下来的?”陈瀚看似随口的问道。
小道士诚实的点点头。
陈瀚笑了笑:“谢谢小道长,不过这块玉我赚了。”
“啊?”小道士闻言一愣。
陈瀚拿出腰佩,在小道眼前晃了晃,“汉代高古玉八卦,品相还算凑活,带回京都,值个几十万。”
小道士一个激灵,泾渭分明的双眼透出浓浓的惊讶和疑色。
“不信?呵呵,随便找家正规的古玩店都能鉴定。”
听到陈瀚这话,小道明显信了,继而便是一脸浓浓的悔意。
自己就因为舍不得花一百五,竟然错失了几十万的宝贝。
见小道士紧咬嘴唇的模样,陈瀚就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了,当下微微一笑。
“你要喜欢,可以送你,不过……”
小道士闻言,眼珠子猛地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陈瀚。
“你得帮我办件事。”
不等小道回答,陈瀚接着问道:“小道长怎么称呼?”
“守心。”
陈瀚点了点头,“龙虎山明天可有一场斋醮?”
守心诧异的看了看陈瀚,没想到对方会问起斋醮的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守心小道长,我的要求很简单。”
“明天出世的宝贝如果是一枚铜印,你到时候……”
“……”
陈瀚压低了声音,在小道耳朵旁嘱咐了一番。
听完,守心并没有发觉任何不妥,爽快的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这个青年怎么会猜到尚未出世的重宝是一枚铜印。
但是陈瀚让他做的事,倒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最重要的,是那枚腰佩上的八卦,他真的很想要。
说不上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就感觉很喜欢。
或许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缘。
和守心分开后,陈瀚再度一个人闲逛起来。
送给小道的玉佩,确实是汉代白玉,价值也没往虚高里说。
但是他却丝毫不觉得心疼。
八百块钱,走一步好棋,这局稳赚。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守心小道士,那明天自己八成是要亲自上场。
现在嘛,可以安心看好戏了。
……
鹰檀的古玩大集,实则是工艺品居多。
真正售卖古玩的,大多是常年在路两侧经营的商铺。
一些古董摊位,零星散落在集市中间,需要慢慢碰。
陈瀚也不着急,饿了就在集市上吃碗牛骨粉,醇厚浓郁的汤底搭配爽滑劲道的米粉和酥烂入味的牛骨,格外满足。
逛了半晌,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又发现了一个古玩摊子。
地上摆着的东西不多,只有寥寥数件,但都是青铜器物,看上去年份不低。
陈瀚眼前一亮,墨眼一一扫过。
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这几件东西,几乎都是明代以后仿古的。
这样一来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再加上售卖的老板一脸聪明的模样,想必售价也不会低。
想到这里他就打算离开,再继续逛。
但最后一眼,忽然其中一个青铜小物件,被他注意上了。
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看出来是个什么器物。
出于好奇,陈瀚假装闲逛,走到了摊位前。
先是挑拣了两件青铜器看了看,随口问了问价。
哪知老板直接狮子大开口,其中一件直接要价两百万。
好家伙,真当这些都是战国青铜器了不成……
陈瀚咂舌,没好气的看了那老板一眼,随手拿起那枚小物件。
比较压手,一面凸起,上有纹路,但另外一面平平。
那些纹路虽然被磨损了,但依稀还能辨认。
是小篆,陈瀚一眼就辨认出来,这是秦汉时期变革的字体。
“兵甲之符,左在檀坊,凡兴土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
陈瀚双目一凝,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是虎符!!
鹰檀在秦汉时称鹰檀坊,这造型奇怪的铜器,是秦汉鹰檀镇守的半片虎符!
虎符是古代兵符,隋代以前多为虎形,以青铜铸造。
虎符分左右两半,上有铭文,合在一起就成为调兵的信物。
两半虎符的背面各有榫卯,一一对应,就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一样,很难作假。
只有同为一组的虎符才能合在一起,这便是“符合”二字的来历。
没有想到,这种东西,竟然有幸被自己碰上了!
如今整个华夏,也才只存世三枚啊!